哪知道就在这时,裴泓眼底掠过一丝厉色,骤然反击,拳头在他脸上擦过,留下了一道擦痕。
萧弄摸了下脸颊,眼底杀气愈发浓烈。
迢迢最喜欢他的脸。
两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对上,都在这一刻想弄死对方。
散沙般的叛军果然没什么抵抗能力。
展戎跟随萧弄身经百战,指挥这场小小战役不在话下,不费什么功夫,就快要拿下永定门了。
近卫护送安王下了城楼:“王爷,守不住了!我们、我们护送您即刻出京吧!”
“出京?然后去哪里?”
封地不可能回去了,萧弄必会派兵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无处可去了。”
安王的眼神说不出的灰败,哑声道:“本王要么登基,要么死。”
近卫一时回不出话。
眼下自然是不可能再实现登基大业了,那等待安王的就只有……死。
就在此时,派去盯梢景王的亲兵回来,飞快奔来传来消息:“王爷!派到景王身边的人,跟随进入了皇城地道之中,定王与钟宴笙也在底下!”
安王原本灰败的眼神倏然亮起,一扫颓丧之态,止不住大笑出声:“看来老天都是站在本王这边的!将火药都取来,即刻铺到地道上方,本王要亲手引爆火药!”
“是!”
地道通向的地方是城外,萧弄的人八成守在那边,动作得小心,过去的时候,果然也见到了黑甲卫的身影,还有个坐在地上狼狈喘气的熟悉影子。
安王一眼看出了那是萧家那个废物二少。
待引爆火药,将那几人都埋葬在地道里后,剩下这些人又有何可惧?
萧弄一死,他就把这个最后的萧家人扒了皮塞稻草,挂在城楼上。
趁着雾气浓重,安王别开阴沉的视线,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动作快点。”
估摸着到萧弄景王钟宴笙停留的那一节地道附近后,亲卫开始安置炸药,因为没有地图,也只能放在大致的位置。
差不多放好后,安王微笑着接过近卫奉上的火折子。
麻烦的人,都由他亲手来葬送。
点燃引线,他就是最后的胜者了。
安王眼底涌出快意,正要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向引线,身上蓦然一痛一凉,旁边传来了近卫的惊呼怒喝声:“王爷!”
隔了一瞬,安王才意识到什么,火折子坠落在身边,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支箭不偏不倚,插在了他的左胸口上。
夜雾似乎散开了些,视野不再那么朦胧,安王捂着血色飞快蔓延开来的胸口,抬起头,看到远处,那个他瞧不起的萧家废物放下了长弓。
萧闻澜的心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了,手指还在控制不住颤栗,狠狠擦了把汗,声音发抖:“我说过了……萧家的人善骑射。”
他也姓萧。
作者有话说:
见到瞎弄前的迢迢:全世界最坚强的小笨蛋! 见到瞎弄后的迢迢:全世界最爱哭的小笨蛋。 虽然有点怂,但也轮到我们萧二少装一波了!
萧闻澜适才手脚发软地爬出地道后, 见外面都是黑甲卫,就放心了。
毕竟从小到大,没有他哥解决不了的事儿, 他哥都来了, 那肯定什么都没问题了。
没吃上晚饭, 又没睡着,从宫里奔到地道入口, 又从地道里跑了出来,折腾了这大半夜,萧闻澜已经精疲力竭了, 后背的都被汗浸透了, 气喘吁吁地坐着外面歇了会儿, 才发现萧弄的坐骑玄雲也在。
萧弄的长弓就挂在玄雲身上。
那是把特制的弓, 比两石的硬弓还难拉开,射程也更远得多。
萧闻澜平时都很难看到,更别说摸了, 瞅了会儿就有些眼馋,起身绕着玄雲转来转去的,怕被马踢, 也没敢凑近拿下来看。
直到察觉到安王等人的踪影,发现安王的动作时, 萧闻澜想也没想,一把抓起长弓, 手稳稳地搭箭拉弦, 射了出去。
那几瞬他的脑子完全是空白的, 心脏狂跳, 只知道一定要阻止住安王。
直到一箭射出, 萧闻澜才发现自己后背又湿了一片。
安王死死盯着萧闻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口中却不断溢出鲜红的血,说不出话来,眼前又蒙起了雾气般,逐渐模糊。
他野心勃勃的王图霸业,唾手可得的千秋功业……
功成名就,明明近在咫尺。
竟然,是被一个他瞧不上的废物断送的。
但安王已经看不清薄雾之后抓着长弓的人影了,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两步,便再也支撑不住,砰然倒入了尘埃之中。
安王的亲兵们瞬间红了眼:“为王爷报仇!”
萧闻澜反应过来,赶紧抱着怀里的长弓一溜烟跑了,躲到黑甲卫后面。
周遭即刻陷入了混乱。
兵刃出鞘声,厮杀声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来的。
消息传递到永定门前,展戎手一挥,厉声大喝:“逆贼安王已死!尔等还不受降!”
本就溃散的叛军彻底失控,下一刻,城门嘭地被撞开,黑甲如洪流般,涌入了城中。
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薄雾逐渐散去,展戎甩去刀上血迹,擦了把脸上的血,望向密道出口的方向。
不知道主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又挨了一记之后,裴泓闷哼了声,感觉肋骨似乎断了几根,乌青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流出了血。
景王的人就在后面的过道中,数次想要上来帮忙,又被萧弄的暗卫逼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在眼前挨打。
看裴泓狼狈的样子,钟宴笙略微解了点气:“哥哥,生擒下景王,我们出去吧。”
萧弄轻轻啧了声。
听到钟宴笙的话,裴泓扯了下嘴角,隐约有一丝从前熟悉的风流笑意:“小笙,我可不想被活捉啊。”
落到萧弄手里,那可能比死还恐怖。
钟宴笙木着脸道:“形势逆转了,景王殿下,现在是由不得你了。”
裴泓打不过萧弄,但也不是能让人任意拿捏的软柿子,生擒的难度比弄死大多了,萧弄抬了抬食指,正要示意暗卫动作,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猛地望向地道深处。
与此同时,景王背后的密道方向突然传来“砰”的巨大一声,伴随着怒吼和惨叫声:“什么人?!”
“是火药!他们藏着火药!”
“保护王爷!”
整个地道都被爆炸的余波狠狠震颤了一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地道中的几个陌生面孔眼睛赤红:“安王殿下已死,你们就随着殿下一同埋葬在此地吧!”
钟宴笙心里顿时一突。
这些是安王手下的死士?安王死了?
萧弄腿长,果断抬脚一踢地上的剑,稳稳握住剑柄,就要退回钟宴笙身边,哪知此时,安王的死士一拥而上。
地道狭窄,两个人成年男人并排都很艰难,人带多了反而会拥堵,是以萧弄和裴泓都只带了几个人进来,但安王的这批死士可管不着那么多,也压根不分谁是谁,只红着眼想多拉几个陪葬的!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死士们提前点燃的引线又引爆了火药!
头顶的地道开始摇摇欲坠,狭窄的地道里紧跟着混乱起来,火把落到地上,四周陷入一片昏黑,三方人马杀作一团,谁都无法从窄道里往外逃。
钟宴笙被几个人护在身后,嗅到空气中除了黑火药臭鸡蛋般的气味外,还有浓浓的血腥气。
他心慌极了,仓促地叫了声“哥哥”,下一刻,就感觉自己两只手同时被人握住了。
萧弄浑身都带着血腥气,显然是杀了不少人冲回来的,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地道快塌了,走!”
左边的手是萧弄的,钟宴笙很熟悉。
右边的那只冰凉的手……是谁?
黑暗之中,钟宴笙背后一阵发毛,差点吓哭了,又不敢吱声,只能抿着唇使劲往外抽了抽手。
萧弄察觉不对,护着钟宴笙就抬脚蹬去,听声音应当是踹了个正着,随即裴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呵。”
钟宴笙赶紧趁机把手抽了回来,惊魂未定地往萧弄怀里躲了躲,吓得眼眶都红了。
不远处倏然亮起火光,是随身带着火折子的暗卫:“主子,这边!”
暗卫引了路,却也是在给安王的人带路,这群暗中跟着裴泓探寻到地道的死士如同疯狗,循着火光就咬了过来。
“护送主子和小殿下离开!”
“地道快塌了,快!”
头顶颤动着,簌簌掉落下灰尘,狭道中的各种味道与尘土扑面而至,钟宴笙忍不住呛咳起来,萧弄将他护在怀里,幽蓝的眼底泛出一律血红,带着浓浓杀气,扑到近前想要挡路的死士都被利落断了喉。
到了岔道口时,眼见着钟宴笙和萧弄在暗卫的护送下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仅剩的死士疯狂反扑起来,盯死了萧弄和钟宴笙。
周围又响起了“轰”一声,地道从后方开始坍塌了!
听到声音,钟宴笙一阵毛骨悚然。
刀剑劈砍而至,萧弄穿着轻甲,挨得住刀剑,钟宴笙却挨不住,紧急之下,萧弄不得不将钟宴笙往前推了推,回身迎击这群麻烦的东西。
方干净利落又解决掉这几人,旁边却传来一声惊呼,萧弄猛地抬头望去。
钟宴笙被裴泓抓住了。
裴泓一直闷不吭声,就是为的这一刻。
头顶的砖石摇摇欲坠,一点幽暗的火光忽隐忽现,裴泓浑身上下都是血,手脚都受了伤,脸上也沾着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仅剩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扼着钟宴笙的咽喉,轻轻笑了一下:“小笙,小伎俩没有用了,这回我不会再被你绊倒了。”
钟宴笙的脖子细瘦修长,皮肤薄而温热,脆弱的颈骨就在他手中,只要用力一捏……诸多苦厄,便消散了。
钟宴笙抓着匕首的手一僵,呼吸水波般发颤:“你要……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