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阳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垂着手紧紧握着:“爸,性向这个东西学不了,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那我现在告诉你,选择错了,你能改回来吗?”最后这句,许昆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向阳抿唇:“改不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了。”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力道大到许向阳的耳畔甚至有短暂的嗡鸣声,唇角似乎破了,他伸舌舔了舔,一股铁锈味。
“你跟那个人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违背世俗伦理?以后你不打算结婚了?不要孩子了?荒不荒谬啊?”
许向阳稳住了颤抖着的身体:“不荒谬,我就是喜欢他。”
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许昆涨红着脸,猛地咳嗽了起来。
葛素连忙给他递来保温杯,许昆喝了好几口,咳嗽的症状这才好了一些。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想清楚了再回答,你是不是非要跟男人在一起?”
许向阳犹豫了会儿,声音不再冷硬,给的回答却还是明确的:“是。”
“可以。可以。从此以后,别喊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许昆彻底火大,他冲进许向阳的房间,将散乱的衣物,还有行李箱等等东西统统拿了出来,胡乱地丢在许向阳面前。
“给我滚。滚出这里。我许昆没有你这么一个怪物儿子。”
几分钟前,随着轰鸣的雷声,如注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哪怕在室内都能听到雨柱打落屋檐的巨大声响,窗外夜色伴雨,视线望不到远处。
葛素连忙阻拦:“下雨,外面在下暴雨。老许,你别这样,孩子打都打了,别赶孩子出去了。你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
许昆怒哼了一声,开口无比尖锐:“下雨怎么了?我们老许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我巴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
“滚,让他滚。眼不见为净。”
许昆没好气,用脚将行李箱往许向阳的方向踢了踢。
“想不明白,就不是我许昆的儿子,没资格待在这个家。”
跪在地上好一会了,许向阳腰背都有些僵硬,他艰难地站起身,默不作声,把那地上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
洇出的血黏着衣衫,脱下来的时候黏连无比,撕扯着肉的痛感让他哼了哼。
许向阳换了件衣服,穿上外套,擦了擦唇角,拉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处。
葛素眼角有泪:“向阳,你别走了。外面这么大雨,听我的,住在这里。”
许向阳闭了闭眼,掩藏起眼里的情绪:“妈,我没事。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葛素犹豫了下,最后问了一句:“向阳,你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就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她又道:“是不是最近学业比较重,精神上有压力?你好好睡一觉,也许就能想明白了。我们给你时间冷静冷静,你好好想一想。”
“我就当你是年纪小还不懂事,别跟你爸置气,也别胡闹了。想明白了,随时回家。”
许向阳没再吭声,他提着行李箱,身影没入了那下着滂沱大雨的夜色中。
暴雨之夜(四年前 · 终)
和着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他跑出家的时候没有带伞。
这一路过来,全身早就湿透了,滴滴答答地落下无数水滴,发丝贴着额角,有些黏腻,不断有水珠滑落眼前,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迷蒙了起来。
许向阳上楼前,把行李箱放在了单元门旁,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又将外套拢了拢,把身上的伤口都遮了起来。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狼狈无比,但至少,有些难堪他还是想先藏起来。
上了二楼,许向阳抬手刚准备敲门,大门倒是先开了。
室内幽暗,唐易提着行李箱正打算往外走,看到门外站着的许向阳,神情变得有些意外。
许向阳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目光向屋内探去,东西都被收拾了干净,家具也被白布蒙了起来,显然这间屋子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被闲置。
“易哥,你要走?”
唐易默然,淡淡点头。
许向阳瞬间有些无法思考,这让他猝不及防。
“你要去哪儿?这儿不租了吗?”
唐易将行李箱提了出来,放在门外:“北城。我跟天心签了合同,今晚就走。”
寥寥几句,言简意赅,将他带着期许的心情瞬间砍得零碎,那一刻,心脏某处空落落的,一点一点的不安漫上心房。
暴雨的冷意从皮肤钻入骨髓深处,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抖了起来。
许向阳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也在隐隐颤抖:“那乐队呢?以后要怎么办?”
“跟他们商量过了,poris计划解散。以后你不用再处理乐队那些事情了。”
唐易神情平静,不痛不痒地说着,曾经倾覆众人的心血组建的一支乐队,就这样说散就散。
他不能理解,而且身为乐队的一份子,他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许向阳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为什么?”
“我要走了,格子他们也都忙着毕业的事,乐队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
合情合理,可许向阳觉得心上有一处被重重地刺了一下,鲜血瞬间横流,他却只能静默着,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