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0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三天。
也是她陪我一起失眠的第三天。
所有人都知道,失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对于一个贪睡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在我的印象中,她永远都是那个不在手机上设三个闹钟就会睡过头的人。
而今她失眠了。
她顶着一头乱发,双眼红肿得像水蜜桃,曾经神采奕奕的眸子,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迷雾。
她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双手捂脸颓然地跪倒在地上,肩膀轻轻地颤抖着,压抑的啜泣声传来。
她倚着冰箱门,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我才发现,不过几天时间,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像一只被丢弃在街头、瘦弱的小猫。
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2012年4月27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十天。
敲门声又想起了。
她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跟她年龄差不多。
男人换了鞋,走进厨房,把一大堆刚买的瓜果蔬菜丢在流理台上,然后驾轻就熟地系上围裙,开始洗菜、涮锅、煮饭。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已经打开,面前的茶几上已经倒好一杯温热的开水,摆满各种各样的零食。
我大略地扫了一眼,嗯,都是她ai吃的。
这几日,她的jg神恢复了不少。虽然总是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也时常红着眼眶,但不会再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她没有看电视,而是偏着头看男人在厨房里忙碌。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背影。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是越过他,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2012年6月23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六十七天。
天气已经很热了。
他下班回来的时候,为她买了一条裙子。当然,是在偷偷翻过她衣服尺码的前提下。
她迟疑了一下,刚打算开口拒绝,他却堵回了她的话。
他说,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她说,我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没有忘。以前的每一年没有忘,今年也没有。他说,今年的那份寄丢了,想补上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所以才拖到了现在。顿了顿,又说,你不用什么都拒绝我。
她一时沉默。
无疑是极漂亮的,换上裙子的她。面对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她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有着淡淡地红晕。
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看到她的笑容像曾经那样张扬。
他已不再睡客厅的沙发,而是搬到了隔壁。但他依然会在每天上班前为她准备好早餐和午餐,下班时买回一大堆她ai吃的菜,风雨无阻,无论她接不接受。
我曾鬼使神差地跟踪他去过他的办公室,然后我就发现那间遗世而、宽敞又明亮的办公室被隔出了一个小间。工作之余,他就会抱着一摞花花绿绿的书进到小间里,然后不知捣鼓些什么,半天才回心满意足地出来,坐回大班椅里继续埋头苦g。
我悄悄地挪动步子,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发出呯呯嘭嘭的声音。
我表示怀疑。
深深的怀疑。
我弓着腰伸长脖子,往门缝里看去。
然后我睁大了眼睛。
然后我然后我
然后,我骂了句娘。
你们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当我看到那一屋子jg致完备、锃亮锃亮的厨具时的心情?当我看见那个开会的时候拽得个二五八万的男人系着碎花围裙,一手锅铲一手菜谱还哼着小曲忙得不亦乐乎时的心情?
个si厨子!家庭煮夫!
y险的男人!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月来他总能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吃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还不带重复的!
时间回到现在,我看到的却是他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有些慌乱地挣脱开,别过头不再看他。
而我
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2012年12月25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二百五十二天。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当天se渐渐暗下来,霓虹灯亮起,雪就停了。
这场突入其来的鹅毛大雪,把这个热闹而又孤单的圣诞节装点得更加浪漫。
街头走过的十队人里,至少有五对是情侣。
嗯,这确实是个情侣狗秀恩ai的好日子。
但我一如既往地不感兴趣。
这世上有一个人,她和我一样对这样没有意义、纯属商家炒作的节日兴致缺缺。
小区里很多人都走出门来或散步或玩雪。在这个气候温暖的南方小城,鹅毛大雪并不常见。
在所有的人里,最显眼的无疑是一对男nv。
男人穿着厚厚的风衣蹲在雪地里,正在用小石子为半人高的雪人做纽扣。他长相斯文,面容俊朗,嘴角微微含着笑,像冬日里一抹暖yan,浅浅淡淡,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nv人则明丽可ai,一双大眼扑闪着,鼻头冻得红红的,粉neng的唇畔带着笑容,正在用树枝给雪人做双手。
良辰美景,金童玉nv。
美好得让人嫉妒。
突然,她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紧了紧手心,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坏笑,然后抬起手……
“啪”一声轻响,正在专心堆雪人的他,鼻子上立刻多了一团白白的东西。
看着他的窘态,她双手叉腰躬着身子笑得得意。
不一会儿,两人就围着雪人追打嬉闹起来。
我就这样看着。
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2013年4月17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四百六十七天。
她找我说了很多话。
她说,她学会做菜了。她没说,但我知道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她说,她搬家了,搬到了一个地段更好的位置。她没说,但我知道她不想我找不到她。
她说,去年种的山茶花,今年开得更多。
她说,她的工作很顺利,她很开心。
她说,她很好。
那就好。
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2013年8月6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五百七十九天。
那个旱鸭子终于学会游泳了。他教她的。
所以他把双手扶在她腰上时,她没有拒绝。
偌大的泳池里,他偷偷地亲吻她,她也没有拒绝。
她羞红的脸,看上去是那么可ai。
我只想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xx年3月6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我也不知道第多少天了。最近昏昏沉沉的。
山上的野花都开了,粉粉白白,hh蓝蓝,零零星星的几片。
初春的风很大。山头那边,及腰的灌木丛被吹得东倒西歪。g热的河谷地区,难见绿树成荫的景象,连绵起伏的山包上,一片萧索。
今天有一个好天气,yan光暖而不热。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只是我不能送你一份礼物。
你一定不会感到失落,因为他早在一月前就已准备好。
xx年x月x日
我已记不清这是我失眠的第多少天。
不知何时起,时光变得越来越冗长,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很多的事,我越来越看不明白。
我的耳边,像永远坏绕着一首古老而又神秘的外文歌曲,抑扬顿挫的调子,清浅的唱词,我所听不懂的意思。
压抑,沉闷。
视网膜上倒映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层层叠叠,变化莫测,不知是真是幻。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澈而浑浊,透彻所以尖锐,敏感所以疼痛。
我大概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在,也是无可选择的未来。但我并不感到绝望。
每个人都身处一片冰冷而孤寂的深海,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无从选择,只能随波逐流。
我看见他温柔地吻着她,一手摩挲着她白皙的脸,一手在她身上游走,慢慢地从她衣服下摆探进去。
他的吻渐渐变得急切而热烈,纠缠着她的唇不让她离开。长长的一吻结束,他凝视着她,深情而痴迷。她害羞地避开他的目光,急促地喘着气,双唇殷红,面若桃花,眼中闪烁着动情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我曾见过无数次,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它也会在别人面前显露。
他再忍不住,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xx年4月17日
没有人能对这个世界作出完美的诠释。
我也不能。我甚至连解释自己都不能。
她来看我,还有他。
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他也会来,但几乎不怎么说话。三个人中,他一直都是最沉默的那个。因为沉默,所以错过。
他ch0u出纸巾擦了擦照片,把花放在我面前,然后拉起她的手,郑重得像在宣誓。
他说,他会照顾好她,叫我不用担心。
他说,他会好好对她,b我更好。
他说……
我他妈一点都不想听他说!
天知道我有多想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不要脸的东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果真人心是猜不透的。二十年的兄弟也可以cha个两刀。
我苦笑,不知是嫉妒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嫉妒,为什么是他;庆幸,还好是他。还好是他,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至少我可以放心。因为我知道,我ai了她多久,他就ai了她多久。
也算我横刀夺ai吧。
岁月的漫长洗去了他的青涩,生活的艰辛磨平了他的棱角,沉淀下的是成熟与大气。
他的卓尔不群,他的成熟稳重,都是我所没有的。我和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她的全心全意。
迟到了二十年,来之不易的ai情,或许b我的更加坚不可摧。
我不想,可我无能为力。
天黑的时候,他们又来了。他们告诉我,我今天必须离开。
我说,我还要再等一阵子。
他们问,等多久?
我艰难地想了想,说,我还要等一百六十六天。
他们说我执念太深,然后不再管我。
xx年9月30日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一千二百六十一天。
我想我不会再写日记了。
我再没有力气执笔。
九月的最后一天,二十年前的今天,正是我们相遇的日子。在那些黑暗而又孤单的日子里,我们成了彼此的依靠。
二十年后的今天,我看你穿上了洁白的婚纱,笑容羞涩又甜蜜,帅气的新郎为你戴上戒指,温柔地亲吻你。
这样的场景,我曾在脑海里描摹演练过无数遍。
但那终成了一场空梦。
从此以后,换一个人为你遮风挡雨。
可是……
可是……可是亲ai的……
我要怎么办……
我很想你啊……在无穷无尽的深渊中,在剥皮挫骨的痛苦中,我很想你啊……
想到快要窒息,想到歇斯底里……
其实……其实我……我只想抱抱你……
我一直都想抱抱你啊……亲ai的……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深ai的nv孩啊……
如果有来生,我别无所求,只愿生生世世守护你,陪伴你。
如果有来生,我不奢望你ai我,但我希望你幸福。
来年春天,我的坟头依然会落满荒草。
你还会记得来看我吗?
据曾经的自己说,时间线b较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