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妈妈你抓我一把,我挠你一下,原本打得势均力敌,有了王小石的加入,局面瞬间逆转。
“张嬷嬷,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楚玉坐在马车上,始终都没有露面,但侯府的人只听着声音,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
张嬷嬷看向林嬷嬷,林嬷嬷是侯夫人的陪房之一,还是里面混得比较差的那种,但因为夫人在侯府说一不二,往常张嬷嬷对她也多有忍让。
刚刚虽然两人打架,但那是互殴,真要计较起来就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事。
但楚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逼她站队。
先前张嬷嬷只是办事不利,若今天跨过这一步,那就是站在对立面,彻底得罪侯夫人。
张嬷嬷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上手一个耳光送给林嬷嬷。
“你敢打我,为了个乡下丫头,你不要命了,我可是夫人的人!”林嬷嬷气坏了。
“你个老货,打得就是你!莫姑娘的爷爷是侯府的救命恩人,她和世子爷有婚约信物,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你敢怠慢她,那就是在打打老侯爷和世子的脸!”
张嬷嬷越说脑子越清醒,得罪侯夫人是慢性死亡,得罪楚玉却是当场去世,她选择多活两天。
林嬷嬷还想回嘴,张嬷嬷又是狠狠的一巴掌落下来。
“老货,满嘴胡沁,夫人怎么可能会怠慢侯府恩公的孙女,一定是你在自作主张,我今天打你,是打你胡作非为!败坏夫人名声!”
一边打一边骂,张嬷嬷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后面居然觉得挺爽的,毕竟都在一个池子里找食,她过去也没少受林嬷嬷的气。
直到打得林嬷嬷牙齿掉了两颗,血糊了一脸,楚玉终于开口了。
“行了,鬼吼鬼叫的,难听。”
张嬷嬷赶忙捂住林嬷嬷呜呜叫的嘴巴,谄媚道:“姑娘要是嫌吵,老奴就捂住她的嘴。”
楚玉觉得这个下马威差不多了,说道:“我乏了,既然侯府不欢迎我,那就不进去了,找个客栈休息吧。”
张嬷嬷和半死不活的林嬷嬷闻言全都一愣。
林嬷嬷忽然挣脱了张嬷嬷的捂嘴:“泥……泥不能乱跑!”
张嬷嬷赶忙又捂住她的嘴,朝着车夫呵斥道:“发什么呆?没听见姑娘说要住客栈吗?”
车夫倒不是不愿,而是有些糊涂,小声问道:“咱去哪个客栈?”
张嬷嬷瞪了他一眼,骂道:“这还要人教?姑娘什么身份,肯定要住京城最好最贵的客栈,当然是去鸿运客馆。”
说完,她害怕楚玉将她给落在侯府,用力掐了林嬷嬷一把后,动作迅速地爬上马车。
林嬷嬷想要阻拦,但马车跑得飞快,她吃了一嘴灰后,只能带着满脸伤进了侯府。
马车一路进了鸿运客馆,张嬷嬷直接冲着客馆掌柜道:“要最大最好的院子。”
掌柜一双利眼,自然能看出张嬷嬷一身衣衫多半是大户人家的仆从,恭敬询问:“不知尊驾是?”
“忠义侯府。”张嬷嬷拿出自己忠义侯府的腰牌在掌柜面前晃了晃,又补充道:“对了,我们所有开销,都记忠义侯府的账!放机灵点,在这住店的,是我们未来的世子夫人!”
侯府。
“去住客栈了?”侯夫人沈氏重重放下茶盏。
林嬷嬷添油加醋:“夫人,我说了我是您的人,但张婆子还说打得就是我,那莫姑娘脾气也大得很,从头到尾面都没露,话里话外怪侯府怠慢她……”
“这还没进门就不敬婆母,这要是嫁进来了还得了?这样的刁钻的性子,就是给世子做妾都不配……”
“张婆子觉得自己攀上新的靠山,就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了,连夫人您吩咐给她的事都没办……”
侯夫人满脸阴沉,她消息滞后,只知道儿子遇刺在淮县滞留三天,却不知道张嬷嬷这个废物不仅办不成事,还敢背叛自己。
但她还是问道:“谁让你引她去后门进府?”
林嬷嬷顿时心虚,小声道:“是……是表小姐的吩咐。”
侯夫人瞪了她一眼,说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罚俸一个月。”
林嬷嬷松了口气,还好没将她的差事给停了。
等到没有旁人时,侯夫人才朝着自己的心腹龚嬷嬷说道:“娇娇也太自作主张了。”
哪怕是嫡亲的侄女,侯夫人对她背着自己支使她的陪房这事,也会产生不满。
但偏偏顾忌着沈丽娇的体面,她不能对林嬷嬷罚得太重。
龚嬷嬷想着往日里沈丽娇给她的诸多赏赐,说道:“表姑娘对世子爷情根深种,不舍得世子夫人之位落入旁人手里,这才作下错事,她也是一时情急。”
侯夫人点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她对怀瑾的真心,但是她做事太毛躁了,一个孤女,等进府后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何必在门外面闹起来,若是被旁人看去了,丢的是我侯府的脸面。”
话语中虽然满是责怪,但龚嬷嬷也知道真的面对面了,侯夫人连句重话都不会对沈丽娇说。
侯夫人尚且不知道婚约的真相,还真以为是为了报恩:“你说老侯爷也真是,救命之恩有千万种办法去回报,偏要拿怀瑾的婚事报恩,老侯爷不心疼孙子,侯爷也不心疼儿子,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死活非要让她进侯府。”
侯夫人可以议论侯爷,龚嬷嬷却不敢说长道短,只能问道:“夫人,这位新来的莫姑娘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她打定主意觉得侯府怠慢,要住客栈,您心里作何打算。”
一提起楚玉,侯夫人就来气:“一个孤女,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怠慢了就怠慢了,谁给她的胆子打我的人,先晾着,看看到时候谁先着急。”
“她若是乱说话呢?会不会有损侯府声誉?”龚嬷嬷心底有些不安,侯夫人是主子所以感受不到,但她是下人,因而还未见面便已经察觉到楚玉那股子摄人的压迫力。
“她敢说什么?说她和世子有婚约?她也不嫌丢人,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未来婆家,顶多拿拿娇,等着我们给她台阶下。”侯夫人毫不在意。
龚嬷嬷心底的不安更重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下人急匆匆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现在京里都在说,咱们忠义侯府忘恩负义,不让恩公的孙女进门,忘恩负义想退婚!”
侯夫人眼前一黑。
“她怎么……她怎么敢的啊!脸面都不要了!侯府丢脸她就开心?不怕侯府真的不要她?”侯夫人骂骂咧咧,恨不得杀了楚玉。
此时又有下人来了,是老夫人身边的云嬷嬷。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孤女(七)
侯夫人抵达老夫人住的松鹤堂时,正巧碰到了端着药碗出来的薛映兰,薛映兰朝着侯夫人福身行礼。
“夫人,姑祖母刚刚用了药,药苦,她心里正烦闷着。”薛映兰小声提醒道。
侯夫人笑着点点头。
“薛姑娘很是知礼。”龚嬷嬷轻声夸道。
侯夫人轻声说:“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这样仁孝的孩子谁不喜欢呢,侯夫人也是喜欢的,安静、本分、识大体。
只是这份喜欢在察觉到老夫人打算将她和顾怀瑾凑在一起时,便戛然而止。
老夫人的心思藏得很深,若非意外她压根不会知道。
侯夫人只有一双儿女,她想让儿子娶能提供助力的名门贵女,侄女沈丽娇家世好又跟她亲近,在她心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薛映兰,在她眼里,就算婚配给丈夫的庶子都不够格,因而她如何能容忍老夫人的打算。
她心里思绪万千,在见到老夫人的一瞬,却收起所有小心思,面上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母亲,您找我?”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如今越发忙了,连怀瑾未过门的妻子都能随意打发。”
侯夫人赶忙道了一声冤,辩白道:“母亲,莫家那丫头好大的排场,林婆子只是言语间冲撞了一句,莫丫头便生了好大的气,命人将林婆子牙齿都打掉了两颗,浑身血糊糊的,看着可渗人。”
“您说说,谁家媳妇这么大的本事,还未过门就将婆母的陪房打成这样。”
老夫人面色难看。
侯夫人继续上眼药:“莫丫头打了人,气还没消,转头住进了客栈,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倒好像咱们侯府有天大的错处一般,她也不想想,她这样的出身,也难怪下人会不尊重。”
老夫人闻言微微皱眉,她如今没有管家理事,对于外面的消息倒没有侯夫人灵通,闻言当即皱眉:“糊涂!自家关起门来的事情,怎么还能闹得人尽皆知。”
侯夫人觑着她的神色,试探着说道:“母亲,如今外面都在传咱们侯府要跟孤女退亲呢。”
老夫人不太喜欢听到“孤女”二字,毕竟薛映兰也是孤女
“胡说!我们侯府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家,绝对不会退亲。”
侯夫人见退亲无望,神色一暗。
老夫人盯着侯夫人,沉声说道:“沈丫头也不小了,正当年纪的姑娘,在侯府住了大半年,别耽误她说亲事。”
老夫人知道侯夫人的心思,但她绝不允许两代沈家女把持侯府。
“母亲,我大哥生了四个儿子才得这一个嫡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轻易不舍得她许人家,想要好好挑一挑呢。”
老夫人摇摇头,道:“这姑娘家挑夫婿,是该慎重,但也不能太挑了,更不能一根筋,能定下来还是早点定下来。”
侯夫人轻笑一声,说道:“母亲,我何尝不想她早点定下来呢,只是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亲,一想到她要嫁人,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你们感情确实好,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九个月都在你身边住着,就是雪云都不像她这么粘着你,亲戚关系虽好,但也不必始终在一起死住着,有时候远香近臭的,反倒不美。”
老夫人几乎明示赶人,侯夫人装作听不懂,说道:“母亲,我兄长说他挑女婿,不仅要公婆和善,人也要出息,最好还是出身勋爵人家,您说说,他这要求高不高?也不知京中如今有几人能符合。”
老夫人笑着说道:“范大人家前些年也是这样想,为人父母都是这样的想法,看到个好的,就想拼命扒拉到自己头上,也不看看合不合适。”
老夫人一番阴阳怪气,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范大人家的闺女东挑西拣,拖得年纪大了,最后嫁给了远房表哥,别说爵位了,连官职都是范大人给他谋的。
“我兄长疼她,我也拿她当亲闺女看,只盼着她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朝夕相见。”
老夫人思索一番,说道:“我仔细想想,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咱家怀琰,读书刻苦,人也上进,又自小与沈丫头在一处长大,姑姑做婆婆,还能在你膝下承欢,这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侯夫人听得这话,却恨不得将帕子都拧碎了。
顾怀琰是忠义侯的庶子,今年十八岁,尚未娶妻。
就连娘家庶女她都觉得顾怀琰配不上,侯夫人怎么舍得嫁沈丽娇。
侯夫人将皮球踢了回去:“娇娇这丫头眼光高,自小娇生惯养,真要与怀琰凑在一起反倒是在害她。”
“但是映兰就不一样了,她自幼温顺懂事,谁看了都喜欢,母亲心疼她,不放心她去了别家,不若就留在侯府,日后嫁给怀琰,我也不是那种挑剔媳妇嫁妆的婆母,等她进门,定会拿她当亲闺女看待。”
老夫人闻言脸色难看,她从前不在意庶子,如今也不在意庶孙,她娘家如今就薛映兰这一点血脉,自然要为她精心谋划,沈家看不上顾怀琰,难道她薛家就能看上?
“映兰比沈丫头还小一岁呢,不急着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