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心里觉得这事太丢人了,因而并没有大张旗鼓出行,乘坐一顶小马车,只带了龚嬷嬷这一个心腹,在顾怀瑾的陪同下,低调地进了鸿运客馆。
张嬷嬷见到大白天戴着白色帷帽的侯夫人,差点惊叫出声,心下暗道,侯夫人居然真的来赔罪,到底还有什么事是这煞星办不成的?
楚玉这次没有摆谱,而是亲切友好地开展了这次会面。
侯夫人松了口气,心下又有些自得,暗道楚玉哪怕再生气,如今为了她儿子,还不是要乖乖向自己示好。
“夫人,现在时间太赶,紫檀木怕是来不及,但大红酸枝木的家具应该很快就能备好。”楚玉笑着说道。
侯夫人有些疑惑,问道:“备家具做什么?”
“做嫁妆呀。不仅要备家具,还要准备好首饰布料,还有铺子田庄,另外,还要在京中准备一处三进宅院。”
侯夫人心下一喜,她原本听说楚玉就一个包袱进京,还以为她没嫁妆呢,没想到莫家还是有点家底的。
“你都准备了多少铺子田地?”侯夫人试探着问道。
楚玉十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不应该是你在准备吗?”
侯夫人微微张开嘴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话都说不利索了:“谁、谁、谁告诉你我要准备这些?”
楚玉:“没人告诉我。”
侯夫人整不会了:“那你怎么这么说?”
楚玉理不直气也壮:“我自己想的。”
侯夫人噎住了,手都在抖,被气的。
“你这么敢想,怀瑾知道吗?”侯夫人气急败坏。
“他还不知道。”楚玉很认真地说道:“但您可以告诉他。”
侯夫人脑子里想了很多,过往经历的种种宅斗场景一一浮现,她满是怀疑地看向楚玉,总感觉对方在给自己下套。
“你为什么这么敢……”
楚玉十分真诚:“因为我这个人比较虚荣,嫁妆太少会觉得没有面子。”
孤女(九)
侯夫人愣住了。
紧接着心里狂骂:虚荣你家就多准备陪嫁,折腾我干什么?
她实在太生气了,连半点风度都不顾及,直接拂袖而出,甚至都懒得招呼顾怀瑾。
外间等待的顾怀瑾,还以为会看到婆媳融洽的局面,却没想到看到的是母亲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顾怀瑾本想追上去,却被绊住了脚步。
“世子留步。”
顾怀瑾回头,看向楚玉。
楚玉轻声说道:“世子公务繁忙,我与侯夫人之间的误会,却没想到将你也卷进来了。”
顾怀瑾摇了摇头,道:“本就是母亲做错了,你不要自责。”
楚玉满眼心疼地看着他:“眼下乌青这么重,昨晚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兵部积攒的公务很多吗?你刚回京,不能缓一缓再处理?”
顾怀瑾心下一暖,他昨夜通宵自然劳累,临时又被母亲喊过来处理烂摊子,心下十分疲惫。
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的母亲没有注意到他的辛苦,反倒是母亲眼里恶毒的楚玉,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劳累。
顾怀瑾的语气也温柔下来:“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你不要担心,等过几日,我陪你好好逛逛京城。”
楚玉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天不见,你都瘦了,我怎么能不担心。”
楚玉看向一旁的张嬷嬷:“鸽子汤呢,快呈一碗给世子补补。”
张嬷嬷一愣,这汤可是楚玉点名要喝的,如今倒显得像是专门留着给顾怀瑾进补的一样,但她也没有拆穿,而是转身进了厨房,拿了一个碗出来,刚想动手,忽然想到楚玉的胃口,在橱柜里仔细翻找,才找到一个最小的碗。
等端着汤送到顾怀瑾面前时,张嬷嬷没有任何压力,张口就来:“世子,姑娘早盼着您来,一大早就吩咐我炖鸽子汤。”
顾怀瑾嘴角微翘,他很享受楚玉对他的关心。
张嬷嬷又在一旁打配合,信口胡诌:“莫姑娘事事都想着世子,昨日在侯府门前发作一番后,一夜都没睡好,心里也很惶恐,害怕给世子爷添乱。”
顾怀瑾仔细看着楚玉的脸色,说道:“看着是有些憔悴,今日早些休息。”
楚玉说道:“我自小长于乡野,又一身好力气,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京中女子的温婉了。”
顾怀瑾忙道:“是不是母亲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不要在意她的话,你有你的好,不必非要跟京中闺秀学。”
楚玉摇摇头,明明白白上眼药:“也许是我太笨了吧,学不会讨人喜欢,你母亲似乎不太喜欢我,对我也有诸多误会。”
“母亲她……”顾怀瑾叹息一声,说道:“母亲年纪大了,性子有些执拗,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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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怀疑这是新手福利,毕竟这个副本里似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头楚玉和顾怀瑾甜甜蜜蜜,侯夫人却是越想越气,等她上了马车,左等右等不见顾怀瑾出来,肚子里的火就更旺了。
“夫人,我进去催催世子爷?”龚嬷嬷试探着问道。
侯夫人脸一黑:“他被小狐狸精迷得亲娘都不认了,不催了,我们回府。”
“可世子没有骑马……”龚嬷嬷小声提醒道。
谁知侯夫人怒火更盛:“这么大的人,又不是没长腿!”
原本她还打算向顾怀瑾告状,现在想想,儿子一心都搭在楚玉身上,就算她实话实说了,那小狐狸精还不知道拿什么鬼话来哄他,自己反倒像今天这样白做恶人。
侯夫人不想继续再伤母子情分,一番深思之后,决定先跟丈夫告状。
等晚上见到侯爷的时候,侯夫人已经是一副憔悴到站都站不稳了。
谁料侯爷见了她的惨状,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而是询问:“人接进府里了吗?”
侯夫人一噎,她从不知道丈夫是这样有良心的人,老侯爷都死了,他还这么惦记着报答救命之恩。
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凄凄惨惨地说道:“她提都不提进府的事,反倒跟我要起嫁妆来,张口就是大红酸枝木的家具。”
侯爷一愣。
侯夫人故意夸大其词,想要放大楚玉的坏,哭诉道:“这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闺女,这般不要脸面,逼着婆家给她出嫁妆,爱慕虚荣,说她爱面子,嫁妆少了她绝不进门,我的天爷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呀,要娶这样搅家精进门。”
侯爷听完前因后果,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拍掌赞道:“妙呀。”
侯爷心道爱面子好啊,侯府给她做足了脸面,就不怕她不吐出怀王宝藏。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楚玉是个刚强的性子,对付这样的人,只能软着来,先前他一时疏忽,妻子的骚操作让楚玉跟侯府离心,如今自然要加倍弥补。
侯夫人却不能理解丈夫的欣喜,此时眼泪都快挂不住了,弱弱问道:“哪里就妙了?”
“外面不是都在传我们侯府忘恩负义吗?现在我们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谁不夸我们侯府一句恩义?”侯爷觉得这个主意真妙他妈给妙开门,妙到家了。
侯夫人顿时牙疼起来,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侯爷却丝毫没注意到妻子的不对劲:“一百抬,我们就给她准备一百抬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侯夫人两眼发直,就差尖叫出声:“一百抬?雪云这个正经的侯府嫡女,都只预备八十八抬,再加几抬就能赶上公主出嫁了,莫家这个孤女……”也配?
侯夫人话没说完,就被侯爷激动地打断。
“这个数正正好,比寻常公侯之家多,又不至于超过皇家惹上头忌讳,我们给她备得越好,越能让外人知道侯府对她的重视,那些忘恩负义的谣言就能不攻自破。”
侯爷对于嫁妆十分无所谓,毕竟整个侯府打包加起来都比不上怀王的宝藏,况且给楚玉准备再多嫁妆最终都要带回侯府,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肉都烂在锅里。
侯夫人推诿道:“公中哪来那么多钱财给她备嫁,总不能为了她连雪云的嫁妆都不顾了。”
她刚说完,侯爷便用诧异的眼神盯着她。
“十年前母亲将账册交给你时,账上银两充盈,便是备几百抬嫁妆都够了。”
侯夫人也没想到侯爷居然这么清楚账目,只能分辨道:“过了这么些年,人情往来,人口嚼用,婚嫁葬娶,处处都要用钱,账上哪还有那么宽裕。”
侯爷却没有那么好糊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夫人,母亲管家时,家中人口更多,但她颇善经营之道,因而每年盘账都颇多结余,为何那些赚钱的铺子田庄,到了夫人手中就不够花了呢?”
侯爷就差指着鼻子说侯夫人贪墨。
侯夫人顿时心惊肉跳,只能道:“明日我就去盘账,看看是不是下人在欺上瞒下,侯爷放心,我保准将莫丫头的嫁妆置办得体体面面。”
侯爷点头,说道:“夫人年纪大了,管家偶有不力也很正常,等到媳妇进门,这些事就有人分担了。”
侯夫人本来还想抱怨大红酸枝木难寻,如今也不敢提了,感觉再多说几句,她的管家权都要没了。
侯爷又道:“莫丫头不想进府就先不进,但也不能一直住在客馆里,先给她准备一处三进宅院,我看芙蓉街那处宅子就不错,直接过到她名下。”
侯夫人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芙蓉街那处宅院位置极好,又修整得极为精致,她本想给顾雪云做陪嫁,如今却便宜了楚玉。
但到这个地步,还不是结束。
侯爷怕妻子对备嫁不上心,当场点菜:“莫丫头爱面子,私库里那珠大珊瑚,添进嫁妆里,体面。”
侯夫人:“先前我预备将珊瑚放进雪云的嫁妆里,母亲未曾应允,如今给了莫丫头,母亲那里怎么说?”
侯爷摆摆手:“母亲向来识大体,她不会不同意。”
侯夫人抿着嘴,心下也知道侯爷开口,老夫人多半不会拒绝。
侯爷又点了个大菜:“母亲私库里的十二扇紫檀嵌象牙围屏不错,也给添进去。”
侯夫人心里想着:你娘还没死呢,你就给她分配遗产了,你看她乐不乐意。
但她面上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说道:“侯爷想得极为周全,想必母亲也乐意给莫丫头做面子。”
侯爷得寸进尺,说道:“你的陪嫁里我记得有个齐梅祝寿盆栽,给添进去。”
齐梅祝寿盆栽,是由紫檀木做框架,翠绿孔雀石做底,翡翠、红宝石做花蕊,碧玺、珍珠做花瓣,嵌满了红、蓝、黄等各色宝石,华贵异常,就是侯夫人都不舍得摆出来,只偶尔拿出来赏玩一番。
侯夫人就差跳起来了:“那是我的陪嫁!”
侯爷安抚道:“这盆栽迟早都要传给怀瑾,早给晚给都是给,况且,这次京中可没少说你嫌贫爱富、刻薄恩人孙女,你总要有所表示。”
侯夫人满嘴苦涩,虽然知道给再多,最终都会回到侯府,但她还是觉得跟剜心一样痛。
侯爷自以为说通了她的思想工作,继续沉浸式娶亲:“聘银准备五千两。”
侯夫人走流程提出反对:“四老爷娶亲时聘礼也才给了一千两呀,怀瑾是晚辈,不好越过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