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立马瞪了他一眼,说道:“保家卫国,难道我还会拦着你?”
郑子安醒过来之后,确实还存着返回边城的念头,京城有他的母亲妻子,边关却有着他战友,以及未曾施展的报负。
郑子安一直在纠结自己是去是留,却没想到妻子反倒先替他下了决定,此时他心中酸涩,望着楚玉的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你说过,你这个人喜爱华服美食,边关苦寒之地,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你在家中安好,我便能安心。”郑子安拒绝了楚玉想要随同去往边关的意图。
楚玉还等着去边城干大事,当即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不行,我就要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郑子安见她如此坚决,眼神越发温柔,心中不住念叨:郑子安呀郑子安,你又何德何能,得到如此深情厚意。
楚玉又说道:“我已替你问过母亲,她虽然不舍,但也尊重你的理想抱负,只是,此次去往边关,我与母亲都会相随。”
郑子安还会开口拒绝,楚玉就说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你说了不算!”
郑子安最在乎的两个女人,愿意陪着他去边关吃苦,他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个月后,郑子安的身体恢复大半,脸颊上也因为多日进补逐渐丰满起来,只是每日拿狗狗眼盯着老婆的毛病还改不了,不过从小丑狗变成了英俊小狗。
郑子安请求回归边关的折子已经报了上去,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准许。
转眼便是中秋节,郑子安大病初愈,这次中秋宫宴,他被点名要求出席,就连楚玉也在名单之上。
替嫁(八)
郑子安接到消息的时候, 神色并不好看,哪怕这次其他公侯之家的当家夫人也列席在册,郑子安依旧觉得这事是冲着楚玉来的。
楚玉反倒一脸无所谓, 甚至还是一副巴不得进宫看热闹的模样。
郑子安这几日全都早出晚归, 楚玉倒是知道他在忙碌什么,但却故作不知。
转眼便是中秋宫宴, 太夫人这大半年来, 因为儿子昏迷之事十分低迷, 也听了许多闲言碎语,她趁着宫宴这个机会,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儿子又活过来了, 要不了多久, 他们就会举家搬往边关,这可能也是她在京城最后一次亮相。
刚刚入宫不久, 男女宾客便分开了,很快便有宫女前来接引, 太夫人拉住楚玉的手,轻声说道:“玉珠,你随我去拜见昭妃娘娘。”
昭妃是太夫人的表妹, 两人自幼感情深厚, 每次太夫人进宫都会想法子见一面。
楚玉见过不少皇宫, 但这次的宫殿似乎都格外华丽,昭妃娘娘作为帝王宠妃,入宫十几载依旧盛宠不衰, 她的宫殿也华美非常, 奇珍异宝不知凡几。
“这就是子安媳妇,果真是个标志的美人。”昭妃一见到楚玉, 就表现得十分热情,拉着她的手不放,顺势还在楚玉的手腕上套了一对通体青翠欲滴的玉镯。
楚玉心下点头,是个值钱的宝贝玩意,回头收进空间里带走。
昭妃笑着夸道:“表姐真是好福气,谁能想到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居然医术如此了得,学了六个月就能有如此本事,若再给她一些时间,说不得就要名满天下。”
昭妃似乎十分了解楚玉的人设,说的每句话,都在顺着楚玉的心意,恨不得将人捧到天上,楚玉也顺势展现出一副尾巴要翘上天的模样。
倒是太夫人,忽然说道:“娘娘谬赞,她小孩子家家的,这次也是误打误撞,日后要学的还多着呢。”
昭妃看了表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能够误打误撞,也是她的本事。”
昭妃的大宫女也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故意插话道:“娘娘,您这两天夜不能寐,请太医又怕惹来他人非议,如今倒赶巧了,让显国公夫人瞧瞧?”
昭妃闻言立马满脸期待地看向楚玉。
一旁的太夫人刚想张嘴阻拦,毕竟给宫妃看病,若是生了意外,那就是大事,楚玉只怕会落不着好。
但楚玉却抢先说道:“好呀!”
楚玉脸上依旧是一副“自己是神医”的得意表情。
太夫人心底一沉。
昭妃这边似是早有准备,片刻功夫就收拾好了,只等楚玉把脉。
楚玉坐下之后,先起了个范,看着倒是像那么回事,紧接着手就搭在昭妃细白如瓷的手腕上。
楚玉皱眉细细切脉许久,久到昭妃都有些慌了。
昭妃的毛病,其实早在楚玉入宫之前,太夫人就隐晦暗示过了。
昭妃没有子女。
入宫这么多年,甚至都未曾怀过孕。
昭妃求神拜佛多年,各类偏方也曾尝试过,但全都是白折腾,背后没少被其他宫妃笑话,甚至她一直受宠却不能更进一步的原因里,十分重要的一条就是没有子女。
凭着她的家世,便是皇后也能做。
皇帝后宫的高位妃嫔中,除了昭妃,人人都有孩子。
楚玉倒没觉得她身体有什么大问题,早些年入宫没孩子,可能是因为运气不好没怀上,这些年问题可能落在皇帝身上。
毕竟皇帝已经五十岁了,他身体日渐衰弱,不止是昭妃,这些年后宫受宠的其他年轻妃嫔也没有孕信,闹得昭妃抱养的路子都被堵死了。
“我给您写一副药方子,定能治好您的夜不寐之症。”楚玉信心满满地说道。
昭妃拿到药方子也适时露出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倒是太夫人,此时还在对着昭妃不停叮嘱:“娘娘,子安媳妇学医时日尚浅,颇多不足之处,为稳妥计,您还是等太医院诸位圣手查验此方之后,方才用药。”
楚玉忖度着自己的人设,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受伤来。
昭妃自然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情绪,笑着说道:“表姐说笑了,自家孩子都信不过,那还能信得过谁。”
楚玉立马又表演了一个晴转多云。
昭妃见她情绪转换如此直白,倒越发觉得楚玉和老太医认定的那般浅薄。
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苦着一张脸的小太监。
这种寻常都不应该发生在主子面前的事,就这么赶在中秋节闹了起来。
“娘娘,求您开恩,请个太医……”小太监说完,就低下头。
昭妃的大宫女立马装模作样的站出来训斥:“大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太监听到这话之后,脑袋用力磕在地上,几下之后,额头上一片红肿,隐隐还有鲜血溢出。
“娘娘,求您救救师父,求求您……”小太监嘴巴里不断念叨着,演得逼真极了。
大宫女见他如此,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来,不住拿眼神看向楚玉。
楚玉见戏都唱到这份上了,主动说道:“娘娘,既是宫中有病人,我身为医者,岂能置之不理。”
楚玉嘴巴太快,太夫人拦都拦不住。
昭妃演戏演全套,说道:“子安媳妇,你是来我宫中做客的,怎么能一再劳累你呢,虽然王公公也是跟随我十多年的老人了,但到底尊卑有别,等过几日,我再为他请个太医便是。”
若不是等着去往边关,楚玉高低要顺着这话说下去,她倒要看看昭妃如何收场。
只不过如今不是皮一下的时候,楚玉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娘娘,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之事万万不能拖,生死面前,我和他是大夫与病人,没有尊卑之别。”
“况且,娘娘都说了是自家人,既是娘娘看中之人,我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定不会让娘娘伤心。”
昭妃听到这话,做出一副大受震动的模样,嘴上不断地喊着楚玉“好孩子”,眼神亲近如同看待亲生子侄。
一旁的太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今天这些事倒是巧,一件接一件,只是她看着昭妃,总想着自己人应该不至于坑她。
楚玉被大宫女带着,进了宫殿后的一个小房间,这一路上,楚玉左看右看,将一个初次进宫不知轻重的形象立得稳稳的,她压根不问为什么一个下人,病得这么重,还没有被送出宫?
这个问题问出来只会让彼此都觉得尴尬。
楚玉也没有见到这个所谓的病人“王公公”,只是隔着床幔伸出来一只手。
大宫女解释道:“国公夫人,王公公自从生病之后,就不太爱见到生人,请您见谅。”
楚玉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有寻根究底,而是细细切脉,偶尔出声询问几句。
大宫女似是对这位“王公公”的病情十分熟悉,许多问题都是她代为回答,只有实在不知道的,床上的人才会压低嗓门回答两句。
楚玉这次询问病情花费的时间很长,她问了许多问题,细致程度远超先前给昭妃看诊。
眼见着楚玉越位越细,到了后面许多问题大宫女已经完全回答不上来,就连床幔后面那位也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回答出来。
“国公夫人,快要开席了。”大宫女看楚玉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得已开口提醒道。
楚玉皱眉,说道:“望闻问切,隔着床幔,我无法望到他的气色,更听不清他的声息,若是不多问一些,我如何能了解他的病情呢?”
大宫女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宫宴再重要,也及不上里面那位。
楚玉心下觉得好笑,明明是一国天子,却偏偏要做这种藏头露尾的事。
楚玉也知道皇帝的忌讳,毕竟明面上楚玉和楚宝珠这个三皇子侧妃是亲姐妹,哪怕显国公一直以来都是孤臣,但皇帝却不清楚楚玉的成分。
这般作为,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从楚玉这里得到最真实的反馈。
既然对方想要看到真实,楚玉便顺势满足他。
“公公入宫多少年了?”楚玉忽然问道。
床幔后面的人沉默片刻,说道:“三十年。”
楚玉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大宫女一眼。
大宫女一脸莫名其妙,低声询问道:“夫人,可是有何处不妥?”
楚玉脸色难看,说道:“不妥的地方多了!”
大宫女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问道:“还请国公夫人明示。”
楚玉拿起纸笔,刷刷写了个药方出来,对着大宫女说道:“除了按时服用这个药方,还需要几个人从旁佐助。”
大宫女接过药方之后,立马追问要怎么做。
楚玉皱眉说道:“也许是三十年前,净身房的人手脚不干净,最好尽快补上,拖得越久越不利于病情。”
大宫女听到这话,恨不得当场给楚玉跪下,这种事,一位官夫人,怎么能胡乱说说出口,为什么脸都不红一下。
楚玉的声音并不低,床幔里面的人多半也听得一清二楚。
大宫女恨不得堵住楚玉的嘴巴。
但楚玉依旧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反而在拿生猪举例:“去势并不是坏事,民间养猪,都会请动作利索的劁猪匠上门阉割,去势之后,生猪才能更快长肉,俗话说猪不骟心不静,但没了烦恼根之后,心自然就能静下来……”
楚玉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净身的好处,也不管大宫女到底想不想听,反正她的治疗方案,就是吃药和彻底自宫。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大宫女苦着一张脸询问道。
楚玉用力摇头,说道:“若想根治,只能用这去根之法。”
大宫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