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了,但楚玉却正年轻着,老少之间的体力悬殊逐渐体现出来。
魔教教众本想参战,但两人打得眼花缭乱,其他人一进去,瞬间就被搅成碎片,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了,接连因为这缘故死了三个普通教众之后,彻底没人再敢冲进去帮忙。
白发老头心中永远有一种感觉,今日他若不能杀死楚玉,未来她必成宗师,他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了,秦穆言成了那个样子,楚玉摆明态度是要寻仇,他们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楚玉只要活着,肯定会成为圣教的心头大患。
白发老头心中杀意更盛。
也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小瓷瓶,那似乎是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战力的神药。
白发老头再不犹豫,打开将瓷瓶,抓出数枚药丸扔进嘴里。
楚玉看着那熟悉的小瓶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本来想着再拿不下这人,就朝着他扔点热武器。
她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主动找死。
瓷瓶里面的东西,是她特意为秦穆言准备的毒药,虽不致死,但却能让人生不如死。
果然,白发长老突然面色一变,慌忙运转内力压制毒药丸带来的腹痛。
“你们…… 你们故意做局害我!”白发长老在这一瞬间阴谋论了,他觉得这是楚玉和秦穆言联手针对自己的一场局,就是为了哄他吃下这颗毒药。
等他死了,这两个小辈就能名震江湖。
楚玉没有解释,而是抓住他虚弱的这个空档,一剑朝着他胸口刺了过去。
据说人死的时候,会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犯下的种种罪孽。
白发老头眼中闪过许多脸庞。
他是土生土长的魔教子弟,日常侍奉师父恭敬本分,等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通过埋伏杀了师父,靠着自己的手腕一步步坐上如今的位置。
魔教内部本就是弱肉强食,白发老头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
直到临死之前,他也没有任何忏悔之意,只恨自己不够小心谨慎,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魔教长老一死,整个据点乱作一团。
魔教教众们仓皇逃窜,但楚玉的剑更快。
魔教这些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楚玉杀起他们时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她身上佩戴着的正义裁决徽章正在不断显示积分上涨。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无辜的人命。
楚玉深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江湖全都是打打杀杀,她的好师父秦踵这样名门大派的掌门人,手中居然都有十几条人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座大院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金刀门的大师兄陈亮赶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的尸体,以及坐在尸体中央,双手抱着废人嚎啕大哭的楚玉。
“楚师妹,这些人都是你杀的?”陈亮小心翼翼问道。
陈亮知道楚玉很强,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凶成这样,以一己之力,屠戮魔教的一个据点。
楚玉抬眼看了陈亮一眼,周身的煞气似乎又凝成实质:“他们敢伤我师兄,都该死!”
陈亮是楚玉飞鸽传信喊过来的,理由是他们在小镇遭遇魔教,请求金刀门派人前来支援。
陈亮早就知道楚玉对秦穆言情根深重,看到秦穆言的惨状他都忍不住吓得一哆嗦,也难怪楚玉此时会如此癫狂。
“只可惜,我力有不殆,竟然放跑了驻扎此地的魔教长老,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楚玉满脸都是真切的恨意。
“楚师妹,你竟然跟那魔教长老交了手,可否告知他是何等形容?”陈亮询问道。
楚玉咬牙切齿地说道:“白头发,三角眼,他的样子,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竟然是魔教五大护教长老之一的白发魔!”陈亮惊呼道。
楚玉脸上有一瞬间僵硬,她也没想到白发老头的江湖诨名居然如此草率,但楚玉很快就调整好状态。
“陈师兄,希望你能帮我个忙,替我传信江湖盟。”
“但凡能够提供白发魔行踪者,楚家愿出千两黄金厚谢。”
“能够奉上白发魔向上人头者,楚家以万两黄金相赠。”
反正白发老头的尸体就藏在她的空间里,所有现场目击者全都死亡,楚玉压根不担心会有人来领这千两万两的黄金,空口支票嘛,当然开得越大越好。
但一无所知的陈亮听到这话,心里的酸涩也快凝结为实质,多么有情有义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是他的呢?
楚玉小心翼翼地将秦穆言抱起来,安放在马车上。
“楚师妹,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你且看开些……”陈亮干巴巴地安慰道。
两天前,秦穆言还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第一少侠,到了今日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怎么不让人唏嘘呢。
楚玉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师兄,下月初三,我盼着你来天玄门喝一杯喜酒。”
陈亮整个人都惊住了:“楚师妹,秦兄如此情况,婚事还能继续?”
他其实更想问楚玉为什么一心要跳进火坑里。
楚玉眼神温柔地看了躺在马车里毫无知觉的秦穆言,说道:“别说他只是聋了瞎了,即便他是个死人,我也要嫁。”
这副情深不悔的模样,让所有前来驰援的金刀门弟子鼻头一酸,痴情忠贞的女子谁不敬重呢。
先前在金刀门时,他们就已经够羡慕秦穆言了,如今他们也更盼着自己能有一位像楚玉这样的未婚妻。
“楚师妹,你又何必如此……”陈亮柔声劝解,他心中对眼前女子升起前所未有的怜惜之情,好似亲眼看着一朵纯洁无瑕的茉莉花落入泥沼之中。
面前的少女眼神坚定,目中含泪地说道:“陈师兄,你不懂,大师兄是我认定的人。”
侠女(十二)
陈亮目送少女的马车, 在悠长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他第一时间给江湖盟飞鸽传书,既是完成楚玉的嘱托,也是将小镇发生的事情告知江湖盟。
楚玉还未进入天玄门地界, 便已经有数名天玄门弟子前来迎接, 盖是因为得了江湖盟的消息。
不止是天玄门的人在等着,楚家人也来了, 楚玉看见了站在人群中楚父, 以及他身后一群看着陌生, 但明显是江湖人做派的高大汉子们。
楚玉一秒切换悲伤模式,再次装出一副情深如海的模样,看着秦慕言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排在最前头的何萱薏, 此时整个人哭得如同泪人, 站都站不稳。
“我的儿……我的儿……”何萱薏一看到秦慕言,立马扑了上去, 将人从楚玉手里抢了过来,抱在怀里。
她此时再不是养尊处优的掌门夫人, 而是一个儿子遭遇意外的可怜母亲。
何萱薏的手在秦慕言脸上不停摩挲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他脸上。
“慕言、慕言、你说句话呀,我是母亲……”何萱薏哭喊着。
但秦慕言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了, 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就连想要抬起手都因为骨头、筋脉断裂而不能。
何萱薏哪怕已经接到江湖盟的消息, 知道秦慕言已经成了废人,但亲眼见到,对于她来说, 冲击力巨大。
哪怕她此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 却还是不忘转过头来,对着楚玉厉声质问。
“楚玉, 让你和慕言一起出门,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我的儿子变成这样,你凭什么还好好的?你凭什么!”
楚玉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她当着众人面哭着说道:“师母,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师兄!我真是罪该万死!师母,你若有气,只管冲我发出来!”
她话音刚落,何萱薏竟然真的蹬鼻子上脸,伸出手来打算对楚玉动手。
但斜刺里忽然冲出来的楚父,直接拦住了何萱薏的动作。
“你的儿子是人,难道我女儿就不是人吗?”楚父红着眼睛质问道。
楚玉一见到楚父,好似再也撑不住一般,身子一软,一头就要朝着地上栽下去。
楚父赶忙接住女儿,眼神中的心疼都快溢出来。
“玉儿,你怎么了?你别吓爹爹!”楚父急得不行,赶忙喊一旁早就等候着的大夫,这是他从江南带过来的大夫,本想着让大夫替秦慕言好好医治一番,他也好和天玄门提退亲之事。
秦慕言既然已经成了废人,楚父自然不乐意女儿跳火坑。
“爹,我没事……”楚玉一脸虚弱地说道。
楚父带来的大夫是江南名医,很快就得出诊脉结果,安慰道:“楚老爷,楚大小姐舟车劳顿,又连日夜不安眠,疲乏不堪,身子并无大碍。”
楚父这个女儿奴听了这话,急切说道:“都夜不安眠了,还没大碍!快快给她开些助眠之药。”
楚玉抓住楚父的手,满脸焦急之色:“爹,不用管我,先让大夫给大师兄看诊,他伤得很重,爹,你让大夫一定要治好大师兄!”
楚父微微皱眉,他才不想管秦慕言,他觉得女儿的伤势更严重。
“爹!”楚玉催促一声。
楚父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走上前去,何萱薏没有阻拦,双眼殷切地看着大夫。
但得来的却是大夫的深深叹息。
“秦少侠伤势太重,老夫只能缓解一二,若想完全恢复,老夫也无能为力。”
这大夫虽是江南名医,但他能做的有限,秦慕言断掉的手脚已经被别的大夫处理过,处理得很好,压根不需要他重新接,至于断掉的筋脉,他也没有办法,能做的也就是开个药方,稍稍缓解秦慕言的疼痛。
何萱薏得到这个结果,顿时面如死灰。
楚玉撑着虚弱的身子凑了过去,说道:“师母,我小时候听闻黔南有位神医,可生死人肉白骨……”
何萱薏却摇了摇头:“那位神医,早已于十年前过世。”
神医十年前死于江湖争斗中,天玄门当年也在里面掺和了一脚,何萱薏如何能不清楚当初的惨烈。
她也没想到,这一场争斗扔出去的回旋镖,会在十年后扎到自己身上。
若是当时好好护住那位神医,他一定有办法挽救她儿子。
“师母,师兄他……。”沈莺忽然出声提醒道。
何萱薏赶忙望了过去,她看到整个身子因为过于疼痛而抽搐不已的秦慕言:“慕言,慕言,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师母,要不然先带大师兄回门派里,这里风寒地冻的,大师兄的身子恐怕会受不住……”沈莺在一旁轻声建议道。
何萱薏儿子受伤之后,整个人好像失去了主心骨,慌忙点头,她也顾不得迁怒楚玉,急急忙忙就带着人往回赶。
这一折腾又是一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