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你听过恐怖谷理论吗?」
学姊靠在栏杆旁,顶楼的夜风在入夜之後显得更为猖狂,整片天空都被蒙上了灰黑的雾。
「好像听过,是关於外表越接近拟人的东西,但是人类反而却越会排斥的意思对吧?」我不自觉的缩了缩外套,即将入冬的寒意正透过衣物缓缓侵袭着我的肌肤。
「一开始我以为这种理论效应只会出现在最基本的仿人机器人身上,但自从我遇上了大学的那件事情後,我开始对於它们都有些恐慌。」学姊踢了踢脚:「说起来还真的有点好笑。」
「你说的它们,是谁啊?」我皱眉。
学姊露出了一丝丝淡淡的笑容,微微开口。
「洋娃娃。」
若涵学姊是大我五届的社会人士,现在在准备着职业检定考试,希望能够转换跑道朝自己更理想的职业出发。
而我则是一个距离毕业还有半年多的好吃懒做大学生,被排山倒海的论文报告还有考试弄得焦头烂额的老pgu。
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因缘际会地认识了我眼前这个正在哼着歌的直属同脉学姊,我们的第一次认识是在某次我记不得的直聚上吃饭。
还记得那是一家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颇为高档西餐厅。
「学弟,那你之後毕业有打算做甚麽吗?」学姊拿起水杯,看着素昧平生,小了自己五届的菜b八,我。
「不确定欸,再考虑看看吧?」我挖着义大利面条,那时才刚升上大三的我还沉浸在各式各样的大学休闲娱乐里,对於未来的规划,根本可以说是没有头绪,不,应该说是一蹋糊涂。
「现在不开始设想的话,以後会很辛苦的喔科科。」坐在我旁边的大四学长科科笑了起来。
这个学长在班上上课总是在睡觉,回到宿舍就只有两种情况,继续睡觉或者是玩魔兽,依我看来,这个学长要是不加倍努力帮自己设想未来的话,就只能科科笑着过完人生了。
「不知道欸,还没甚麽明确的方向。」我用手拄着头敷衍。
「我这里有一些我那时候毕业的论文和重点整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拿,不然我放着也是浪费。」学姊用叉子卷起面条。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遇到同脉直属是漂亮学姊的机率很小,遇到同脉直属是人美心也美的漂亮学姊机率更是微乎其微。
「对啊,你需要的话再来和我要。」学姊转过头看向大四学长:「还是博钧你也需要?」
「没关系我有规划科科。」学长对着盘子吃吃笑。
没救了。
於是我这个在大学混吃等si了三年後的大学生,在毕业的前半年终於开始正视到自己的未来有多麽危险和不堪时,我才想起当时学姊和我说过的话。
所以,我传了封讯息给学姊。
之後,我便常常一个人在学校或是图书馆看着对自己未来不知道有没有帮助的报告和考试练习题目,如果幸运的话,学姊便会带着自己工作上的资料还有给我的纸本来学校找我吃个饭或看书。
而今天就像往常一样,我和学姊在学校念到了晚上,为了放松心情,学姊提议去顶楼吹吹风醒醒脑,顺便和我这个小学弟讲一个还没和其他人说过的故事。
天台的风很大,我缩在风吹不到的角落坐着ch0u菸,心里有些期待学姊的故事经历。
「所以是关於洋娃娃的故事?」我狐疑道,外表成熟稳重的学姊会怕一个用塑胶和棉花做成的玩具?
学姊点点头.望向高楼下的茫茫灯海:「那时候的我和你现在一样,是个大学刚准备毕业的老pgu。」
刚准备要毕业,除了准备考试和论文之外,对於出社会後的职业选择和脱离学生身分的莫名紧张感让我感到很慌乱。
整天除了在学校和图书馆准备考试之外,回到租屋处时才有一种解放的超脱感。
但好巧不巧的是,在我对面住了个生活习惯很糟的大叔。
每天晚上当我正准备洗澡时,浴室就会传来一gu浓厚的二手菸味,这点我开ch0u风机还能够忍受。
但我每天早上要出门上课时,就会看到那个满脸胡渣的大叔叼着菸在门口晾衣服,似乎要把整栋屋子都薰上自己的烟味才满意。
关於这件事情我和房东抱怨了几次,但那个大叔好像是房东的亲戚,房东在处理这件事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打算要好好处理的意思。
後来我想说要毕业了,也就自己安慰自己妥协了。
但那个大叔竟然又发展出了一个新的嗜好,就是在夜深人静的半夜打电动。
偏偏我们这一栋房子的隔音并不是到非常好,有时楼下的开锁声和机车发动声都能够相当清晰的传进我的房间内,这些我都还能接受。
但大叔在半夜的鬼扯嘶吼声,对於我这个趁着夜深人静赶报告的毕业生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心智上的无穷折磨,我好几个早上都在便条纸上写了不好意思可以请您小声点吗的字句贴在大叔的门上。
但当天晚上的便条纸上只被用原子笔回上了这是男人的浪漫作为回答。
我就是在这麽艰辛的环境下读过来了,相信小学弟你也可以。
离题了。
关於洋娃娃的事情,得提到距离我的租屋处外两条巷子的一家杂货店。
那家杂货店隐藏在层层的住家之中,如果没有仔细观察的话还看不太出来。
刚开始的我只是因为懒得走去五条街外的便利商店买闹钟电池才发现了这间店,不过到後来的我却因为便利和懒惰的关系反倒变成了那家杂货店的常客。
杂货店的店主是位年迈的老婆婆,上了年纪的她独自一人在经营着这家杂货店,但生意并不是很好,更多空闲的时间婆婆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柜台看着外头来来去去的人群,脸上挂着几分寂寞。
常常去买零食饮料的我也因此认识了婆婆,在我被庞大的读书压力和生活b累时,那个杂货店就暂时成了我情绪出口的避风港。
久而久之,我就会去那间杂货店帮忙婆婆搬货、整理商品、点钱,做些微小却能够满足我心灵的杂事。
有好几天的傍晚,我都陪着婆婆坐在柜台看着即将入夜的晚霞,一起赞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不知道为何就是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婆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经营这家店吗?」有一天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看着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店里忙进忙出。
「之前也有几个年轻小夥子来帮忙,或是请我雇用他们,後来他们觉得累,也离开了。」婆婆小小叹气:「以前我是和我老伴一起合开这间店的,但是十几年前他出车祸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婆婆帮我和她自己泡了一杯茶。
婆婆说在她那个年代时,杂货店正是大街小巷里的老百姓常常聚会的地方,以前的人们没有太多娱乐生活,最多的时间就是拿来和三姑六婆说长道短,而有着食物、饮料的杂货店自然就成了大家的聚散地。
早起送nv儿去学校上课、偶尔给跑来要糖的小孩们一些饼乾糖果、和邻居还有邻居的邻居天南地北的聊着八卦、每天固定给一只会来店门口趴着的大狗吃骨头。
自己除了批货和每天点钱点货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听着街角巷弄都发生了些甚麽事情,甚麽人家的妈妈生了小孩,哪户人家又搬进来了之类的生活琐事,而这些微小的日常恰巧构筑起了她的幸福生活。
但这样的幸福并不太持久。
在杂货店生意渐渐兴隆起来的某天,刚送nv儿上学去的自己正坐在柜台算帐,突然间里长慌慌忙忙地跑来说出大事了,说是老伴被车撞了,现在送医院急诊。
我理所当然的慌了,急急忙忙到医院看老伴,却连老伴的最後一面都还没见到,他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不治。
突如其来的噩耗化成了排山倒海的悲伤,像是巨浪般地侵蚀着自己,有好几个礼拜,杂货店的铁门永远是紧闭着的,自己唯一出门的时候,是她亲自接送自己nv儿上下学的那些片刻。
而自己的生活从那一刻起,恍恍惚惚地就剩下了一个生活重心,就是剩下的独生nv。
「婆婆你有nv儿?」我大吃一惊,婆婆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有儿nv这件事。
「你想要看看她的房间吗?」婆婆脸上闪过一丝忧愁,随後站起身示意我跟着她到店里去。
店里的杂物很多,几乎把已经够狭窄的通道挤成一条缝,我跟着婆婆缓慢的脚步,小心地跨过地上的货品往前走。
走过客厅时我瞥了几眼墙上的挂画,那是随意用蜡笔涂鸦出的图画,上面画的依稀是一个nv孩手里抱着一只洋娃娃。
「那是我nv儿国小画的,她特别喜欢洋娃娃。」婆婆粗糙沙哑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我点点头,跟着婆婆穿过旧式的厨房和贴满彩se磁砖的浴室,来到一扇木门前。
「这是我nv儿的房间。」婆婆伸手转开喇叭锁。
我深呼x1了一大口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洋娃娃。
无论是书桌上、柜子上、地板旁还是墙壁上,都放满了满坑满谷的洋娃娃。
如果都是布料质地的洋娃娃,那我可能还不会如此地感到毛骨悚然。
重点是房间内的娃娃,清一se都是像是外国制造的那种皮肤光滑,躯g和头部是由塑胶制作、而衣物和头发则是用布料和人造纤维做的,就像是
恩对,就类似安娜贝尔那样子的洋娃娃。
我下意识让视线尽量避开整个房间的洋娃娃,但在此同时,我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书桌上除了洋娃娃还有着其他东西。
那是一张黑白的照片还有一束已经乾枯掉的花束。
在那张照片里的是一个有着浅浅酒窝的nv孩。
那一瞬间,我ga0懂了婆婆在先前闪过脸上的忧愁神情。
「我的乖nv儿,si了好多年了。」婆婆头垂的低低的,声音有些模糊。
「她生前最喜欢的玩具就是洋娃娃,在她走了以後,我怕她孤单,买了很多洋娃娃,其他不够的,我就去垃圾箱里翻、去回收桶里找,找到的那些洋娃娃都拿来陪她。」
我站在房间门口无法言语,看着婆婆脸上的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心里除了为婆婆感到的悲伤,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莫名恐惧感。
婆婆吃力地蹲下身t,伸出手0了0门口旁的一个黑发娃娃。
「现在看到这些娃娃们,就会好像是我的乖nv儿还在我的身边一样陪着我吃饭、陪着我睡觉、陪着我生活,我就不会孤单了。」婆婆的眼眶sh润,身t微微发抖地说道:「对吧,乖nv儿?」
语毕,婆婆伸出手拿起一只距离她较远的断臂娃娃递给我。
「谢谢你这阵子帮忙婆婆做这麽多事情,没有你婆婆不知道该怎麽办,这只娃娃你就收下吧。」婆婆对着我微笑。
看着刚才婆婆的悲伤神情,我也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就从婆婆的手中接过那只断了一只手臂的洋娃娃算是接受了婆婆的好意。
「所以你收下了那个婆婆的娃娃?!」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表情云淡风轻的学姊。
「嗯啊,那时候如果拒绝了婆婆,婆婆岂不是太可怜了吗?」学姊浅浅的笑着。
「也是啦可是就这样接受也有点」我嘀咕。
「我有点饿,我们去楼下的永和豆浆吃消夜吧。」学姊打断我的话,露出最低程度的微笑当作邀请。
我点点头。
在从天台走到一楼的途中,我禁不住好奇又问了学姊。
「那那个独臂娃娃学姊你还带在身边吗?」
学姊摇摇头:「以前我放在房间里,後来我还是还给婆婆了。」
「那那一家杂货店,现在」我看着学姊的侧脸继续发问。
「我还是先把故事说完好了。」学姊开心的哼歌,一脚一脚的跨下阶梯。
说到杂货店啊。
婆婆曾经和我提到过,现在的杂货店很难生存了。
在现今追求快速便利的时代,杂货店的店面和贩卖商品样式逐渐被高机能化、方便快速的便利商店给取代了。
人们越来越不愿意到杂货店里挑挑选选,而宁愿到全天候冷气开放的便利商店里坐下吃东西聊天。
b起杂货店里不一定能够挑选到自己喜欢的商品,人们更愿意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里去选购自己喜ai的生鲜冰品。
便利商店的雨後春笋现象,更快加速压缩了杂货店早已狭窄的生存空间。
而当时婆婆的身t状况也越来越每况愈下,越难以能够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支撑起整间店铺,我也因为大考将至的缘故越来越少去婆婆的店里帮忙,因此帮婆婆想了一个提案,就是找一个临时的大学工读生去帮忙婆婆在後台的搬货点或工作,好让婆婆不用负责如此繁重的劳累工作,至於之後如何等我大考考完再说。
婆婆也答应了我的提案,於是我开始到大学里去请同学帮忙问是否有学生想要短期的工读,而工作内容也相对简单。
这样轻松的工作很快地就有人来应徵,我则帮婆婆负责了一个简单的面试。
内容大致来说就是和那个学生说大致的工作内容为何,能够去帮忙的时间大概是甚麽时候,而婆婆有哪些习惯需要配合,而那个大学生也都能接受。
工读敲板定案,那个大学生在我面试完的隔天就到店里去帮忙婆婆上工。
我则拿着枝仔冰坐在门口看着大学生在里面忙进忙出。
「婆婆人很好说,工作也轻松,谢谢你学姊。」男大学生搬着纸箱,对坐在门口纳凉的我探头。
「恩。」我咬下冰bang。
「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啊哈哈?」男大学生擦擦脸上的汗,哈哈大笑。
「这要问婆婆才行。」我听着男大学生特有的沙哑嗓音,用眼神指了指婆婆。
戴着老花眼镜的婆婆正坐在柜台前面专心地点钱。
「婆婆!我可以继续一直做下去吗!」男大学生大喊,兴奋得很。
「如果少年仔你撑得下去的话当然可以。」婆婆的眼睛笑成了一直线,看来有一个助手对於婆婆来说真的是很大的帮忙。
自从那时候开始,我只有在稍微空闲的时候才会绕过去和婆婆还有那个男大生打p聊天,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学校或是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念书,而我尽量不待在租屋处念书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坏习惯的邻居大叔。
从我较少回到租屋处之後,那个大叔的坏习惯似乎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我从一楼就可以闻到那个大叔从三楼传下来的菸味,而且晚上和凌晨时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似乎是对於各类的线上游戏都着了魔。
我也渐渐说服自己习惯大叔的坏习惯,而我们每天的交流也仅止於早上出门的寒暄道早安罢了。
「要出门了哦?今天要去读书?」大叔叼着菸,帮忙房东种在楼梯口的植物浇水。
「对啊,大叔你菸味真的很臭。」我皱眉。
「最近怎麽b较少看到你,读书很认真?」大叔看着被香菸薰着的植物微笑。
「还好啦,大叔你菸味真的很臭,晚上也很吵。」我走下楼梯,步伐还特意加重
「读书要加油欸,考上好工作!最近有看到你在巷口的杂货店欸,你在帮那个老婆婆经营杂货店吗?」大叔握拳看向我。
「对啊,大叔你菸味真的很臭、晚上很吵,然後不要用香菸薰植物。」我走到一楼,对着三楼的楼梯口大喊。
「这是男人的浪漫啦!」大叔回答,千篇一律。
这就是为什麽我们的交流仅止於寒暄。
大学的毕业考试将至,越来越繁重的压力和莫名的紧张感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将我形同孤岛般的包围了起来。
除了杂货店的婆婆还有男大生之外,我几乎越来越少与人交谈,那时的我认为任何多余的谈话都只会使自己的心情感到更焦躁,根本可以说是毫无益处。
早上出门到学校或图书馆盯着书本或是考古题一整个上午,吃完学餐後又回到位置上看书看到傍晚,再走到杂货店去找婆婆和男大生聊天吃晚餐,然後疲累地回到租屋处洗澡睡觉。
上述的行程变成了固定的方程式,日复一日的刻在了我的生活模式里。
某一天的傍晚,我读完书,带着便当和小菜打算拿去给婆婆还有辛苦的男大生吃,一路上轻快地哼着歌来到杂货店的门口,却只看到婆婆一个人在柜台後满头大汗的忙进忙出。
「婆婆,那个男同学呢?」我疑惑道,他平常不太会无故没来的啊?
婆婆摇摇头:「他今天没有来过欸,我以为他请假了。」
「可能学校临时有甚麽事情吧?」
我皱着眉头把便当和小菜放到柜台後的矮桌上,到了厨房去拿了碗筷出来,顺手帮婆婆养在客厅鱼缸里的小小鱼喂饲料。
在看着小小鱼奋力张开口吞食着饲料的同时,我抬头欣赏着客厅柜子里的娃娃,最近婆婆常常把房间里的洋娃娃拿一些出来摆在客厅的玻璃柜里,我想可能是因为装饰的原因吧。
突然间,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婆婆nv儿房间里的玩偶一直以来都是nvx的洋娃娃,像是肯尼那样子的男x洋娃娃则完全没有半只。
但我眼前的玻璃柜中,却离奇的多出了一只我没有印象的男洋娃娃。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那只男娃娃不管是神情还是脸部特徵
都有点像是来婆婆店里打工的那个男大生。
「哇好恐怖啊啊啊啊-」我坐在豆浆店里,从脚底板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看着眼前正翻搅着咸豆浆的学姊。
先不管故事的真实x,在这个冷风徐徐吹来的半夜听到这个故事还是令我寒毛直竖,即使现在身在这个人声吵杂的豆浆店里,我的jg神灵魂似乎还被学姊的故事扣留在了那个婆婆的杂货店里。
「所以後来,那只男娃娃是-」
「我不确定,但我很确定的是当我准备拿着碗筷从客厅里出去的那一瞬间。」学姊打断我的发问。
「我听见了那个男洋娃娃说了一句话。」
「是甚麽?」我几乎可以听见来自我喉头简短颤抖的呜咽。
学姊看着我,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
「救我。」
「确定是那个男娃娃说话了?」我喝着热豆浆,说服着自己和学姊当时只是听错了。
学姊摇摇头:「当天只有我和婆婆在店里,而那个声音的来源就是从那只男洋娃娃传出来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读书读太累的关系吧,一时恍神罢了,别太害怕。」学姊似乎看出我内心的恐惧,似笑非笑的对我说。
「不过不可避免的是,从那时候起我就遇上了一些怪事情。」学姊叹气。
「怪事?甚麽怪事?」我叉起蛋饼的手僵y在空中。
学姊闭上眼睛:「从听见那个男洋娃娃的声音开始,我的房间好像就有了另一个人在似的。」
怪事是从听见那个声音的三四天後开始的。
某天早晨我准备出门去读书时,恰巧隔壁的那个大叔也正在门外坐着伸展c,眼睛旁还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你最近交男朋友了哦?」大叔举起双手伸展,意兴阑珊的看着我。
「没有啊怎麽这麽问。」我调了调後背包,看着楼梯口不知名的植物,还长的挺漂亮的。
看来这个大叔还是有些优点在的嘛。
「你这几天房间都蛮吵的,而且都是在半夜,我才想说你是不是带男朋友回来玩,害我睡得很差。」大叔打了个又臭又长的哈欠,继续着伸展脖子。
「甚麽声音?」我瞪大眼睛,这几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没有找任何朋友同学来家里玩,大叔会听见声音根本是莫名其妙。
「也不是甚麽声音,就是悉悉簌簌的小声音,很像是有人在家里乱跑还是说话的样子。」大叔抓着腋下,
刚开始我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我认为那只是大叔的错觉罢了。
而大叔脸上的黑眼圈,纯粹就是半夜打电动而衍生出的相应结果。
但又过了几天,我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能力。
因为那几天被大叔嘶吼声吵的辗转难眠的夜晚,我开始作梦。
而能在这种艰困环境下还能安然入睡甚至作梦,我对於这样的自己感到啧啧称奇。
作梦没有甚麽稀奇,稀奇的是梦境。
尤其是第一个梦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关於那个梦。
在梦境里睁开眼的当下,我快速的扫视了眼界所及的范围。
浅蓝se床单的床铺、巴黎铁塔风格的壁纸、我时常赖着的懒骨头、被我睡觉摔到床边角落的狗玩偶、散落满桌的报告纸和参考书、挂在墙壁上的薄型电视萤幕,上面甚至还播着吉卜力工作室的神隐少nv,不知道是否是现实的冲击影响渗透进了梦境之内,我竟然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隔壁大叔打电动的吵杂声。
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没错。
但让我对这个梦感到古怪的地方是,我看见我自己躺在床上盯着我。
除了镜子和各种物t反s,假如你这辈子有机会和自己相互对视的话,这会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画面。
梦里的自己盯着我,时而皱眉,时而又有种自我释怀的安心。
我0不着头绪,也没办法弄清在这个梦里面我能够做出甚麽事情。
时间在梦境里是个荒谬绝l的存在。
我没办法转头、没办法移动身t、没办法发出声音,被以上种种限制围困着的我只好持续的和床上的自己对视。
过了许久,终於,床上的我有了动静。
「我」站了起来,先是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整个房间,把矮桌上凌乱的资料整理清楚,而後走向书柜,也就是我无法移动的所在之处。
刹那间我才惊觉起来,我并不是处於一个视角在观看着梦境的全貌,而是!
而是我就是我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在看着自己!
而会放在书柜最上层的没有其他东西,就是在之前从杂货店婆婆手中收下的那只独臂洋娃娃!
我打了个冷颤,不能转头的我没办法确定我自己的左手是否已经消失不见,而是只能任凭梦中的我把我自己抬了起来,然後慢慢地端详着。
这不是凭空衍生出来的梦境片段,这正是在看见那个男娃娃的当天晚上我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
某种根深蒂固在记忆层面里的片段画面在多天後从自己的梦境中被潜移默化了过来,但古怪的是,若真的要是我自己的记忆的话,为何视角会从这个婆婆送给我的独臂洋娃娃开始投s。
真的要归咎在一个科学难以解释的原因的话,那就是关於其他人的记忆被强行「移植」到了我的身上,这种科幻电影层出不穷,包括阿汤哥演的遗落战境,到後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外星人移植记忆的地球菁英人种。
但那些科幻电影移植的都是人t移植、或者是机器移植,有可能
有可能把自己的意识移植到洋娃娃身上吗?
就在我还没办法完全思考的同时,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sh了整片上衣的冷汗还有不断发抖的指尖都在提醒着我刚才的梦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确实透过了那个洋娃娃的视角,重新瞥见了我过去几天前晚上的举动和行为。
我尽量不去想着更坏的可能,只是我的视线却一点一点地朝着书柜的方向移动。
像是有种难以抑制的力量拉住了我的眼球,将我的视线终点定位在了书柜的上层,我只能咬牙努力控制着转头的冲动,但我的目光却老实地落在了那只洋娃娃身上。
独独缺了一只左手、湛蓝发光的瞳孔、细长乌黑的头发、有些脏w的塑胶皮肤的洋娃娃。
洋娃娃并没有露出任何诡异的笑容,也没有任何怪异的迹象出现。
我深呼x1看着它,却不知道它是否也正在看着我。
加上大叔之前对我说的种种事情,使我对於这个洋娃娃的恐惧像是快速生长的藤蔓似的无穷的蔓延、蔓延、蔓延进了我内心直达的脆弱深处。
面临大考的压力、拒绝承受内心莫名恐吓的我,後来还是决定把这个洋娃娃送回去给婆婆,顺便告诉婆婆我要毕业了,之後可能会回到旧家住,无法继续帮忙而感到抱歉。
尽管对不起婆婆对於nv儿的思念和怀想,但我还是决定将这只洋娃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婆婆说出口,以免婆婆在日後被这些娃娃伤害或者是sao扰。
考试前几天,我在学校的自修室待到了晚上九点左右,直到警卫来关门我才拖着疲惫的身t离开学校。
当作是最後对於杂货店还有照顾我的婆婆的告别,我特地去附近还开着的水果店和书店买了一盒水果礼盒和一根漂亮的发夹作为饯别的礼物送给婆婆。
我租屋处附近的街道在白天本来就不是甚麽闹区,只是纯粹的住家巷子,到了晚上更是安静的可怕。
我走在九弯八拐的巷子内,头顶的月光光线被高大的大楼所遮挡,整条弯曲的巷子缺少月se的照明,能钻入耳内的只剩下呜呜风声和远处的野狗嘶吼,而让整个入夜的街道更显静谧诡谲。
夜晚像是一张漆黑危险的大嘴,正等着无知的人们走近。
翻倒的垃圾桶、随处张贴飞舞的广告传单、随风而起的落叶和沙尘、一明一灭的微弱路灯全都构筑起眼前所见的昏暗街景。
我提着水果礼盒和洋娃娃,在冷风中终於走到了婆婆开着的杂货店。
杂货店的铁卷门已经放下大半,透过门缝还能看见里面透出的微微亮光。
我想起婆婆之前说过的,如果时间晚了铁门放下来的话,要的话可以从一旁的侧门进去。
於是我绕到一旁的小巷子里,转了转喇叭锁,发现门没锁,从侧门进到了杂货店。
客厅里的桌子上还有着热好的便当和青菜,饭菜都还冒着热烟,我却没见到婆婆的身影。
疑惑的我走到柜台和杂货店的店面里,发现柜台和杂货店面的日光灯早已关闭,整个店面的空间黑漆漆一片,柜台和塞满货品的货架旁全都空无一人。
怪了,婆婆没在柜台点钱也没在客厅吃晚餐,是到附近买东西了吗?
正当我这麽疑惑的同时,我听见了背後传来婆婆开心的笑声。
「婆婆?」我转过头,却发现笑声是从更远处的地方传来的。
我把外套脱下放在柜台前,照着熟悉的路线,循着婆婆的笑声前进,走进了堆满了货品杂物的客厅。
我依旧小心翼翼的走。
我看见了之前挂在墙壁上的涂鸦,画里的小nv孩还是抱着一只洋娃娃,但我却有种错觉,那幅画里的小nv孩和洋娃娃都在看着我。
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服自己只是读书读得太累,我继续前进。
穿过了旧式的厨房,有些w渍的碗盘都还堆在水槽里,一旁传来冰箱马达轰隆轰隆的运转声。
婆婆的笑声愈来愈明朗,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难以听清楚的声音。
走过了贴满彩se磁砖的浴室,里头的水龙头似乎没扭紧,水珠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在整个空间里形成了极为枯燥的回音。
直到我站在了婆婆因意外过世nv儿的房间门前,我才意识到那个声音并不是水滴造成的声音,而是我的心脏因剧烈的恐惧和害怕而在颤动的巨响。
最好的证明就是我现在的手和脚完全不知所以的发抖着。
房间门并没有锁上,而是留了一条缝,像是一种诡异的邀请。
「婆婆?」
我伸出颤抖的手推开门缝,声音虚弱的像一只好几天都没进食过的雀鸟。
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满头乱发的婆婆躺在地上抱着一只黑发洋娃娃玩闹,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极度的快乐而扭曲变形着,而一旁的娃娃,则是全都将脸朝向婆婆和那个黑发娃娃微笑着。
「你的新朋友来罗!」婆婆沙哑沧桑的声音雀跃着,看着手中跳动的黑发洋娃娃。
我知道那只黑发洋娃娃就是婆婆之前所说的乖nv儿,而那个新朋友。
则是我。
「是吗?你要来陪我的乖nv儿了对吗?」婆婆将头转向我,那一瞬间,她手中的黑发洋娃娃的脖颈开始僵y的旋转起来,将头y生生的转了九十度後面向着我。
「我」眼泪和鼻水瞬间涨满了我的眼眶及鼻腔,但我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来这里工作的男大生,和我nv儿玩得很开心呢。」
婆婆站了起来,手中的黑发洋娃娃似乎笑了。
整个空间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极度挤压着我的任何感官,手和脚部肌r0u传来的酸痛和无力感开始让我整个人摇摇yu坠,手中的物品随即松脱。
水果礼盒整盒掉落,里头的水果散了满地。
而婆婆送我的断臂洋娃娃却站了起来。
那个断臂洋娃娃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用力的撑起塑胶身t,一颠一拐地走向婆婆。
我整个人无力的瘫倒,看着越来越接近我的婆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杂货店很难生存了吧?」婆婆枯瘦的声音。
「」我的嘴角无法控制的流出口水。
「杂货店就和旧洋娃娃一样,都是被时代淘汰下的产物,就连我这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婆婆也一样,终有一天,总会有更新的事物替代掉我们。」
「现在的小孩喜欢全自动、会发光发声的机器人,而那些旧式的洋娃娃就轻而易举的被抛弃,被丢进回收箱、垃圾桶,任凭她们被野狗啃咬、遭人们践踏。」
「她们只是旧了点、脏了些,纯粹因为时代更替,就得面临到极为悲凄的命运。我的乖nv儿不喜欢那些新鲜的事物,那既然这样,我就替她把这些延续下去,让她们永远在一起。」
我无法言语,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拜托」
在极度惧怕和紧绷的身t状态下,在瞬间闪过我脑海画面的,是我做的第二个梦。
在梦中,我被一个面容清秀的nv孩双手抱起,她笑得不亦乐乎。
一旁,还放着一张图画,那张依稀是我在客厅看见的涂鸦。
想必梦里的那个nv孩,就是婆婆说的宝贝nv儿吧?
婆婆要对我做甚麽事,我不知道,我此时的身t就像是个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容器,在一个不留神的瞬间就会支离破碎。
或许是想要把我的灵魂转移到那个断臂的洋娃娃身t里吧?
然後从此从此,和她的nv儿生活在一起。
永远永远。
我感受到的最後一丝触觉是泪水。
一道泪水从我的脸颊旁滑落,留下一道清澈的泪痕。
忘记在哪个研究里看过,人在丧失生命时最後失去的五感是听觉,所以在亲人过世前对亲人多说说话亲人仍然是听得见的,那是最後温柔的陪伴。
这个时候也算吗?
我微微抬起头,眼睛无法睁开,奋力听着周遭的动静。
突然间,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喂!婆婆,这里有卖啤酒吗!我想要来一手!」一个吵闹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里依稀夹着一些淡淡讨厌的烟味。
「婆婆!我晚餐没吃,你这里有甚麽可以吃的东西吗?」
那个声音在我的头顶前面停了下来。
想必他现在看到的也是这一幅诡异的画面吧?
婆婆没有任何回应。
「她她怎麽躺在这里!婆婆你在g甚麽?」那个声音这样喊着,我听见婆婆脚步停住的声音。
最後的最後,我用尽力气撑开眼睛,看向前方那个令人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是他。
我微微笑了,是那个隔壁aich0u菸的大叔。
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後来,我醒在了医院的病床旁,大叔在我的身旁踱步来踱步去,手中拿着一罐不冰的啤酒。
听大叔说,後来婆婆看见他连忙就把房间门关上,要他快点把我送到医院去,说是我突然间就晕倒了,她老人家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後来他也没有想太多,就直接载着我到医院去。
「医生说并没有甚麽大碍,只是受到过度惊吓所产生的脱水和虚弱症状而已,打个点滴和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你在这里照顾我多久了?」我虚弱的看向床头旁边的点滴架。
「还好啦,一个晚上而已。」大叔抓抓头,随口灌下那瓶不冰的啤酒。
我yu言又止,我的jg神意识还停留在那个吓人的夜晚里。
「啊对了。」大叔像是突然想起甚麽:「那个婆婆说要给你一个东西。」
大叔从背包拿出一个东西,我全身的寒毛瞬间直竖。
是那只断了左臂的黑发洋娃娃。
「帮我处理掉,拜托」我下意识地避开和那个娃娃视线的接触。
大叔像是懂了甚麽,把娃娃收回背包里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甚麽事?」大叔的脸突然正经起来,语调降低:「那天的婆婆,看起来很不正常。」
我叹气,一五一十地把当天晚上恐怖的经历如实说了出来,即使没甚麽帮助,多和一个人抒发我的恐惧和不安总是有些用处的。
我慢慢讲,大叔则慢慢听。
偶尔大叔会惊讶,偶尔会会心一笑,偶尔则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更多的则是对我的担忧和害怕。
过了一段时间,我说完,大叔则沉默。
「所以说,那个婆婆想要把你的灵魂装进那个娃娃里?」大叔疑惑,手里摇着半瓶啤酒。
我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但婆婆好像希望我能永远陪着她已过世的nv儿。」
「倒是你,昨天晚上怎麽会来?」我问道,要是当时大叔没有恰巧出现,我现在就是个陪在婆婆nv儿身边的洋娃娃。
「我啊,哈哈哈!」大叔大笑:「想说正要回家继续打电动,顺便买点啤酒和下酒菜回去吃,看到杂货店的铁门没有全拉下来就直接进去找婆婆了,结果在柜台看见你的外套却没有看见婆婆,就想说你们会不会在里面,一进去看,就这样了。」大叔摊了摊手,脸上很是无奈。
後来过了下午身t状况转好後我则被准许离开医院,大叔开车载我回租屋处,而他自己则回房间里继续虚拟世界里的厮杀。
之後过了很久,那间杂货店的铁门都没有被拉开,就像是婆婆失去nv儿的那几个礼拜一样。
这是大叔在顺道经过杂货店的时候告诉我的。
是婆婆的罪恶感使然?又或者是真的是应验了婆婆的话,杂货店真的被时间的洪流所淘汰了?
结果是甚麽我不知道,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对於洋娃娃。
「我对於洋娃娃,都会有莫名的恐慌,到现在还是治不好。」学姊浅浅笑着。
「学姊你的故事让我恐慌多了啊。」我叫道,这是实话。
「不过後来听大叔说,那家杂货店好像搬家了,反正原本的店面已经租售给别人,人去楼空了。」学姊吐吐舌头说。
「希望不要搬到我租屋处附近。」我垂头丧气。
最近要面临大考的自己听到学姊这一个故事,似乎得熬夜读书读定了,自己肯定睡不着。
「不过我已经不怕了。」学姊喝着咸豆浆,嘴里含糊地说着。
正当我想问为什麽的同时,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走近学姊,轻轻地搂着学姊的腰。
「今天读到这麽晚啊?」男子一派轻松的开口,还和我点了点头致意。
一时还来不及反应的我僵y的点了点头。
「对啊,我在和学弟讲你之前的故事呢。」学姊骄傲的挑起眉毛,神情很是快乐。
「不是说不要和别人......」男人微微皱眉。
「学弟,那我就先走罗,有甚麽课业上的事情再问我。」学姊打断男人的话,起身和我击了个掌。
「......恩。」我呆愣地举起手。
男人接过学姊的手提包:「走吧,我还要回家打电动呢。」
「都打多久了还要打!」学姊皱眉,作势敲了男人的头一下。
刹那间,我全都懂了。
关於那个男人和学姊的故事。
关於从刚才开始就闻到的淡淡烟味。
关於学姊所说的「我已经不怕了」的原因。
看着学姊和大叔远去的背影,我竟有些莫名的感动。
感动之余,我的眼角瞥见一旁的地上有只玩偶。
那是只破旧、绒毛有着些微脏w的泰迪熊玩偶。
我弯下腰将它捡起,朝着周围张望着。
周遭的人cha0早已散去,此时我才注意到时间过得如此迅速,然後我眼角看见了。
看见一个枯瘦矮小的身影坐在角落,默默地搅拌着看起来凉掉的豆浆。
一直搅拌一直搅拌,整个豆浆开始漩起了涡。
我轻轻拍了那个背影。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你的玩偶吗?」
背影转过头,沙哑的声音细细传出。
「谢谢你,我还想说我的nv儿去哪里了。」
声音抬头,与我逐渐放大的瞳孔四目相交。
一张乾裂苍白的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