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1 / 1)

尔虞我诈 宝团 3722 字 2个月前

“见个面能让你丢了x命?”

二月二,早春第一场雨。透过梅瓣暗纹月白纱望出去隐约能分辨出雨势,淅淅沥沥,院落里栽的海棠梢头上的雨珠纷纷落下复又积攒成势,弄的枝桠摇摇晃晃,一只云雀掠了过去,唳啼了一声。沈禾禾忽的回过神来,只觉着有些冷,伸手揽了揽襟口,头也不抬。

“不会”

沈家夫人殷旖娥见她手里摆弄着一块素se佩环,将流苏绕了缠,缠了绕,一副懒散样子窝在榻上便有些气的手抖,这个丫头,纵是平常心大也就算了。

“那你这番屡次推诿又是为何?g0ng里派人来催了许多遍,你就是这副样子回应主君隆恩的?”

沈禾禾抬眼睨了殷旖娥一眼,仍旧不说话。

深知她这nv儿吃软不吃y的脾x,殷旖娥仍旧忍着七分火坐在沈禾禾塌边,顺势拉过绸被将她露在外头的脚背盖上。

“母亲当初答应兄长要照顾好我,便是这样照顾的?”

殷旖娥被她一句话噎得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皱着眉发问

“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沈氏宗族当真没落到如此程度了?沈家nv子纵是想要按自己心意择一个夫婿也如登天之难了?”沈禾禾仍旧满嘴吊儿郎当,将有些曲扭的朱se流苏捋了捋,起身将玉佩挂在塌前铜质白鹤摆件的喙上,笑道:

“圣人果真是实际,父亲只卧病两年,便……”

“如此大逆的话你也敢说!”殷旖娥斜睨了睨傍身侍nv,待其听话退下,复又将覆在沈禾禾嘴上的手捂的严实了些,低声喝道“君主之言,岂是臣民可翻覆的?这次圣人赐的婚事已是笃定成书,满都城皆传知沈程两家的姻亲要事,你纵是再装卧病,我这边也无法再多瞒几日了!”

见沈禾禾缄默许久,殷旖娥松开手,将她耳鬓碎发抚至耳后好言道“何况也并未说让你当即便嫁于程家少爷,正因君主t恤,才遣了礼部尚书夫人组了局,让你们见上几面,四月廿七的婚期,也够时间了解磨合不是。”

“嗯?”殷旖娥见这沈禾禾仍垂着眸也不知她听未听透。

不料见她抬头显出一抹笑颜,令殷旖娥心下一喜

“怎么?允了?”

将殷旖娥周身扫了一眼,俯身将其妃se罗衫上落的还未g透的雨珠拂去,复又不紧不慢的拉过殷旖娥的手,沈禾禾轻轻0搓着她袖口绣的暗金盘花纹道

“母亲呀,大逆的话我敢说,大逆的事我也不是不敢做的。”

殷旖娥气的起身猛地将她的手甩开,丢下一句“随你!”便怒气烘烘的出了院门。

望了望几案上装着圣旨的楠木盒子,沈禾禾移眸定睛于那块素se佩环上,一脸的伪笑耷拉下来,这二十多年的安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唉。

一场雨落了接连几日终于见停,也不知是否因雨天不便,g0ng里头也未如之前催的那般紧。倒也着实令沈禾禾得了几日喘息。相较之下沈霖奇的病却未见好转,反倒因sh冷天气加重起来。整个沈府上下似签了契般噤了声,气氛有如乌云压境,里外都透不过气来。

沈禾禾照例领了药往沈霖奇屋里送去,推开门仍旧是一gu子药汁与药草熏香搅浑的味道,始初她确实并未多虑,父亲多年沙场征战,要说不经病痛是无可能的。只是现在细想这gu子味道倒真在沈府盘桓了两年有余。

皱了皱眉往里屋走去,只听得层层纱帐后边有絮絮人声,沈禾禾伫足于围屏后,细细听辨起来。

“丫头仍是不肯答应罢?也是,也要看看是谁生的她。”沈霖奇言音se与往昔相b已是大变,往日一副能震压西北蛮夷几万大军的气魄现如今被病痛折磨成这般摧枯拉朽起来,一句话似宽慰似打趣,轻飘的笑意里夹杂着闷声浓滞的咳嗽。

“你倒还有心思说笑,我担心的是圣人此时赐婚,用意已是显露无疑。”

“此举的确是下了盘好棋呀。七王爷如今气焰渐盛与程家脱不了g系,太子本有自家沈氏扶持能与七王相抗是真。可如今我顽疾在身不b当初,郁真初上沙场威望不足,七王若借机树立亲信,朝野权势倾倒也未可知。”

语罢,沈霖奇抬头微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此回沈程联姻想必圣人意yu便在此,若此后七王有所举动,沈氏一族必定首当其冲,而若沈氏遭劫,也定会因姻亲关系连坐程家,这番捆绑震慑,可不为的是稳定朝野局面,以防权势过于倾斜么。局虽妙,只是牵连了两家孩子……”

殷旖娥仍是那副慌了神的样子,“她甩手掌柜耍x子,你难道也要跟着糊涂听之任之?”

“郁真代我驻伐西北前我已答应他不再将丫头牵扯进来。”

屏后的沈禾禾心下突然有些翻搅起来,父亲病倒心力不足,兄长代伐羽翼未丰,无法保证无人有心换洗朝野局面重新站队。此时圣上又有意让沈程两家联姻,沈氏宗族的根基是否依旧牢固?朝野走向到底如何?是该好好思虑了。

“既然你知道圣人的意思,怎还能这样糊涂?你我都清楚,这门亲事,不论两家态度如何,终究都是要结的。沈家于此番局面,若是应了也便罢了,躲过一时还有从长计议的机会。若是推拒了,陛下如何处置暂且不说,那程家只消以一个违抗圣恩的名头许就能将沈氏翻覆啊!”

殷旖娥一番劝诫后见沈霖奇仍是无动于衷,心中便如那破碎的蛛网,一层层的坍塌下来。

“你倒真的由着她胡来?!便要任她这样断送了沈氏宗脉前程?!”

声声闷雷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殷氏的话于滚滚雷声中忽明忽暗,cha0气雨气霎时间翻涌进来sh冷沁人,纱帐滚滚翻腾摇曳形如午夜鬼魅。风声雷声人语声模糊交杂响彻庭院,显得凄唳不堪。

沈禾禾伸手探了探药壶。药将凉了。

“谁说我族前程要断送了?若是沈家祖宗上,母亲可知这话也是大逆?”

殷旖娥未料到沈禾禾这般兀自出现,只是一脸讶异回头凝着她,整个眼眶血红,连眼角的泪簌簌流下也未察觉。

沈禾禾仍旧是那端着笑的样子,似什么也未发生,笑盈盈的伸手将殷旖娥的残泪抹去,落座于床榻旁。

“父亲该喝药了。”

沈霖奇倒是波澜不惊,接过沈禾禾倒的一杯药一饮而尽,笑道:“我听李伯他们议论西市这几日仍祭着龙王,明日遣了人带你去凑凑热闹可好?”

“好是好,可是明日我已有约了。”

“哦?与谁?”

“程家少爷。”

沈禾禾偏头,望着殷氏的满目不解,笑意更加浓起来。一字一顿。

“是吧?母亲?”

早春的清晨还是凛冽的,雾霭还未散去,朦胧之间远远的好似能听见有脚步匆匆踏在路面还未g透的水渍上,犹如骤雨时倾天的瓢泼雨声,在疏旷的街道上弥漫开来显得格外汹涌沉重,似是有急事。

“阿郎,沈府那边派人传了话,说是应下来了。”程府管家程薛不知何时来的,手中端着的剔红茶花漆盘里托着把剪子。

“哦?意料之中。只是未料想会这样久。看来沈家姑娘也并非似坊间传闻的那般恭顺啊。”

“圣人此时走这步棋是否太冒进了些?毕竟沈程两家…”

“沈程两家自高祖以来积怨已久圣人会不知道?只是沈霖奇卧病在床已久,沈家大势已去一半。现如今沈家值些分量的便只剩他儿子沈郁真手里握着的兵符与沈家皇后沈萧珺。”

程意清顿了顿手上动作,嘴角疏疏笑道“她沈萧珺纵是由高祖指婚并产下太子,奈何她天生孱弱多病与陛下夫妻情分又是不浓不浅,又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如今各个皇子与各方势力盘踞争斗之势已初显,再如此下去太子易主也只是时日问题。圣人素来惧怕子不子,臣不臣,且年岁渐高病痛不断,心生忌惮是自然,此番之举已算是下策中的上上策了。”

“况且此次沈程联姻对我族也并非是坏事。要紧的是如何借姻亲之便拓展我族势力,进而瓦解沈氏一族,得以为七王爷将来筑路。至于这一纸婚约…”执着一簇十八学士,程意清拿过剪子左右b了b,连着枝叶,齐齐剪了下来,g净利落。“待时机成熟,便可一刀斩断,片甲不留。”

修去几片残叶,程意清将花束与剪子放回漆盘,对程薛嘱咐道“仍是老样子送去宗祠。别忘嘱咐昔夕,明日准时赴约。”

子时,仍有灯亮着。

东苑点的灯在静谧的暗夜中格外显眼,幽幽荧光纷纷点点跳出苑落,令正从账房结完账回来有些疲惫正r0un1e着眉骨的程薛好些生气。人走灯灭是入府时再三说了的规矩,府里人真是愈发会当差了。

推门入内,却发现程昔夕独自一人于灯前枯坐着,未结髻,任由一头长发疏散披落开来,着实唬了程薛一跳。

“我见书房仍亮着灯,以为下人忘了规矩便进来看看。公子不休息么?明日还有约在身,不打紧么?”

程昔夕似也未料到会有人进来,分神怔了片刻才听清程薛的话来,将手中许久未翻页的书册合上,虚虚牵出一抹笑。

“不碍事,只是睡不着。”

“若是因为婚约。一纸利益,公子无需挂心的。”

程薛约莫能猜出一两分他的心思,一直以来奔波辗转于各式心计权谋,此番又直接沦作争权夺势的工具,想必他心里多少会有些怨言。

“此次姻亲对程氏一宗的要紧之处,我心下明白。”程昔夕言语絮絮,似说的是他人的故事。桌前的白烛快燃完了,素青瓷烛台上只剩一汪残存烛泪窝着一抹豆大灯光,摇摇曳曳将他微阖的双眸下映出一抹抹y影来,像极了泣后未g的泪痕。

他总是这样冷静识势,自他母亲过世后便是如此。

说到程家夫人的事,想当年在永州都城内也曾被传为奇案一宗。当年太子十周岁生辰之际,当今圣上连开了五日g0ng宴以昭皇恩浩荡。偏在这样吉庆的日子,程家夫人谢雨宸却于程氏宗祠内自尽了。霎时间众说纷纭,评书馆内的头牌戏文也尽是围绕谢氏自尽编出来的各式故事。

故事归故事,谢氏为何而si,至今也未有定论。程府上下也是全数讳莫如深。过了几年,也便鲜有人提起。只是自那以后程昔夕便不许肆意踏进程家宗祠一步,而程家父子原本就疏离的关系更为雪上加霜起来。

父亲为何不喜欢自己。程昔夕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

这要让打小看他长大的程薛来说,无半分心疼是假的。虽说某些往事虽已尘封,可世事无常,又有何事是能够全数盖棺定论的呢?倘若他今后知晓了那些秘密,他又会如何自处?

罢了罢了。

程薛这样想着,转念间程昔夕却已换好了新烛。烛火复又徒然猛烈,火光腾腾,y冷的午夜似乎也被衬的有些暖茸起来。

看是要亮上一夜了。

“公子若是无他事,那我便先下去了。”

程薛转身要走,只听见身后程昔夕唤他。

“程伯!”

他疑虑回头,却见程昔夕慌乱起身,似是有话,终于下决心要说。

“无要紧事。”他站在那烛火里良久,才强颜笑道:

“只是想说,三日之后,母亲的忌辰,父亲还记得么?”

一个月来一场雨来来去去,停停歇歇,总算是见了日光。沈府夫人殷旖娥今日高兴,向管家给大大小小的侍人告了假,好让他们在休祭前赶上最后一场热闹。

除了有约在身的沈禾禾。

望见正守在府门口的殷旖娥,沈禾禾低头惊慌的扯了扯冗长缠绕成团的水红描金桃瓣披帛,因赖床睡过头,还未急着戴上。

“姑娘不与我们一道去送龙王嘛?!”几个小厮g肩搭背涌至沈禾禾身边起哄道。

“我今日去做何事你们在这装不知道?还不抓着空子出去野,倒有功夫在这挖苦我。”

“就是,去去去。”殷旖娥轻笑附和,佯装要打人的样子。小厮们哄笑作一团,蜂拥的跑了出去。

殷旖娥说罢回头,也并未多话,只顾整理起沈禾禾x口未缠好的束带。

“今日母亲倒是有些反常,竟没什么可吩咐的?”殷旖娥听出沈禾禾话里有话,知她打趣自己不如往常般说教指摘,倒也不恼,将束带整理妥帖才道:“你答应下这门亲事,对沈氏一宗而言,已是尽了最大的孝。”抬眼扫了扫沈禾禾发髻,殷旖娥又伸手正了正她发间那歪斜了的白银穿枝红宝簪,喃喃自语道:“本想护你一生遂意,又怎知”

“母亲,该起身了”

殷旖娥恍惚飘散的思绪给g了回来,有些慌神道:“是了,是了。”一面将她向门外领,一面攥着她的手,不住嘱咐道“按礼制需双方夫人携同前去,但程家夫人过世的早,我若去,是不合礼数的。正因如此圣人才请了礼部尚书夫人组了局。到了尚书府,尚书夫人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虑。”

“啰嗦。”沈禾禾轻轻点了点殷旖娥的鼻尖,转身便掀了帷帘上了车。车内车外两人皆红了眼眶。

偶有风拂来,车外的人声街景混着暖柔日光从帘幔起伏中悉数扑面而来。沈禾禾掀开帘幔一角,望着这条她熟悉的街巷,听着喧闹嘈杂的人间世情,一脸漠然,看不出是喜是悲。

“姑娘,到了。”

沈禾禾与尚书夫人并无什么交情,要说起来至多就是在g0ng宴上打过几次照面。因这次陛下吩咐将沈程两家姻亲交由她主事,沈禾禾也就顺便托了人问了两句,打听下来,仿佛是个冷情的主儿。

正这样想着,便听得一句,“沈姑娘可总算是来了。”沈禾禾掀开车前帐幔,便看见一张寡淡y郁的脸。

“今日道上车流太杂,恰巧又遇上祭祀的队伍,有些误了时辰,真是失礼了,还望尚书夫人莫要见怪才好。”说罢,沈禾禾下了车恭敬的作了一揖。

尚书夫人睨了一眼沈禾禾,道:“大户人家nv子的做派,我向来是知晓的,沈姑娘就不必多言了罢。”

一句话yyan怪气,好在沈禾禾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乖乖的噤了声,随着她一道入了府门。一行人转转折折后在一座角亭停下,尚书夫人遣了侍仆去里厅通报,接着便与沈禾禾两人相对无言。

斜睨了睨身边的尚书夫人,一脸y冷,许是对她仍有些许不满。沈禾禾回头示意,贴身侍nv便托着一红一乌两个芙蓉角隅纹样的锦盒呈了上来。

当朝的世家姻亲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nv双方初次见面需互赠物什,算作各表心意。

“夫人,这是按礼需赠予程家公子的。”待尚书夫人接过乌se锦盒后,沈禾禾又将那红se锦盒呈至尚书夫人面前道:“这匹单丝罗是母亲特意嘱托我交予您的,为您挑的绯se,也不知您喜不喜欢。”

尚书夫人听言连忙接过,开盒一看眉角倒是动了动,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嘴角轻g道:“又不是与我成亲,送我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语罢,见她眼角轻斜,身边的nv侍便会意上前将盒子接过收下。

尚书夫人侧头瞥了一眼沈禾禾,看她还算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扶了扶头上的嵌宝如意簪,抿了抿嘴道:“我与你母亲同读国子监,也算是一块长大的旧人,念着旧情也就在这提点你几句。程家公子已经在厅内等了半个时辰有余,你此番失期,失礼不说,若是让有心人传了出去,怕是也有损沈家的名声罢?”

打量着指上抹抹蔻丹,尚书夫人又接着懒懒道:“好在我府中上下人等嘴巴都紧的很,看那程家公子也不像是计较之人,待会入厅,你只消谦卑些,倒也就不打紧了。我听程公子说待会还得去殿前述职,想是今日你们也只够见上一面,姻亲的具t事宜怕是也只能由你们各自报书来,再容后定夺。不过这也有好处,你有何求请到时只管提出来便是,能够帮衬的我自会留意。”

厅内,侍仆已经上来换了三巡茶。程昔夕侧身望向那铜壶滴漏,眉心微蹙了蹙。傍身侍仆见状挪了挪托着锦盒已发酸的手,低头轻问道“公子”

程昔夕望向礼部尚书那一副赔笑的面孔,端起茶又抿了一口,“且再等一等。”

角亭这边,侍仆过来传了话,一行人拐过一道曲廊便入了主院,沈禾禾远远望去厅上似已落座了一位男子,辨不清样貌,只模糊见其发髻半绾簪竹样象牙簪,着一件水绿长衫。走近一看,腰间还别了一只月白香囊,似绣的宝相花纹样,jg巧雅致,不似昼烟阁内绣娘的古板手艺,应是出自某位nv子之手。

啧啧,沈禾禾心下默默唏嘘了一番,这位程家公子真是虚情假意之心昭昭,连过场都不愿意走了。

入了厅内,沈禾禾才微微倒x1了一口凉气。看来普罗大众的风评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可靠x,果真美人皆是风月自华,程家少爷着实是有着那么一副好皮相的。

程昔夕落下茶盏再抬头时,沈禾禾已在七步开外了。潦草结了个云髻,身着丝织茶白衫与小团花水红罗裙,跟在尚书夫人身后玩世不恭的甩着水红描金桃瓣披帛。圆杏眼远山眉,一副面孔粉黛未施,只胡乱点了唇。

虽说未期望如坊间相传那般明yan可人,可这样看来平庸二字都算是褒奖了罢。

目光所触,两人见对方同是在打量自己,皆虚虚假假的牵出一抹疏离寡淡的笑来。

将二人引至茶室后,礼部尚书客套一番便退了出去,只交由尚书夫人继续主事。沈禾禾与程昔夕二人相对落了客座,仍是一句话没有。

“二人此前还未见过面罢?”

说来也巧,这二十几年来沈禾禾与程昔夕倒是真的未曾见上过一面。且不说两家本就心有芥蒂,私交寥寥,就算几次g0ng宴,程昔夕也正随着父亲出征西南,未曾露过面。

“这次陛下指的婚事倒也算是一桩巧宗。以程少爷来b,这样一个出挑男子,至今未娶,可不叫人着急么。”

“尚书夫人言过了。”程昔夕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他一双桃花眸子清清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姑娘至今也未嫁,虽说论年纪与模样有些许差强人意,但家世总归不错,你们两人,也算是相配的。”

冷情的人果然说起话来也是刻薄的一流。沈禾禾脸上的笑意已经开始显的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反观程昔夕,倒是g着嘴角轻笑了一下道“姻缘天赐,往后必定是要相互t恤的。些许缺憾,不应挂心。”

这厮话中有话,不仅做出一副将就样子还暗嫌她年纪大。沈禾禾纵是此时已是气的牙紧,倒也不着急显山露水,低头呡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

“程公子所言非虚,夫妻之道着实不外乎t恤扶持。吾听闻户部李尚书家中有十三房妻妾,可二十多年来却一直膝下无子,尚书夫人为此不知求了多少药石,告了多少菩萨。倘若日后我夫君得此不治之症,夫人那番苦心可值得人借鉴的很。”

一番话直白刻毒的连尚书夫人听了都有些难堪,一时语塞不知说何是好,只心下暗自忖度道这沈家姑娘原来也不好惹。

程昔夕玩味着她的话倒也不恼,似带着笑意回道“沈姑娘有此觉悟,甚好。”

听了尚书夫人絮叨半日,待交换完信物,再出府门,远山残霞间已升出了一轮残月。沈禾禾r0u了r0u酸痛的肩胛,只觉世家姻亲的不易,单见个面,半条臂膀都快废了。话别了尚书夫人,回头见程昔夕等着侍仆摆好脚凳,上车要走。

沈禾禾唤住他,推回了侍仆过来要为她系上的披风,至程昔夕跟前,笑道:“从前未曾与程少爷深交,婚期之前这段时日怕是要劳烦程少爷指教一二,免得日后犯了程家的忌讳。”

“这是自然,沈姑娘不必担心。”言罢两人皆沉默片刻,程昔夕又道“若是无他事,我便先回府了。”

“请便。”

“来日方长。”

沈禾禾仍旧站在原地,一双眉蹙起,望着程府的马车隐匿在街末的拐角处。

耳边风声呼扬,鬓角的发被吹得散漫。

起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