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泽没手机,温景宴走时说了书房电脑的密码,他在书房待了一上午。微博上的热搜早就没影儿,全网搜索也几乎搜不到昨天在青山别居车库的那些视频。
在郑放安的微博下虽没有照片这些东西,但是评论区的人仿佛个个都在现场,上万层楼不带一句重复。
电脑登录自己的微信,宁江泽翻看半晌,直到提示音响,他蓦地回神,从负面情绪中抽身。
「温景宴:在做什么?」
「宁江泽:玩电脑呢,你查岗啊?」
「温景宴:没查。」
「温景宴:我想你。」
操。
温景宴居然也会说情话……
仿佛不是隔着屏幕,而是附在耳边说的一样,宁江泽身体都麻了一半。
敲敲打打,他删了又写,最后眼睛一闭,回了一句我也是。
温景宴说今天会晚一个小时回家,宁江泽在家转悠到五点,估计温景宴快回来了,系上围裙当家庭主夫准备做一桌满汉全席。
鸡肉、排骨焯水,西兰花切成小块冲洗干净。食材准备好后,转头发现调味品少了两样,宁江泽看了眼表,思忖片刻后拿上皮夹出门了。
站在路边打车,宁江泽老年痴呆似的,总忘自己没手机,两次招手没车停就想摸手机叫网约车。
然而手在兜里摸了个空。
宁江泽:“………”
没手机不方便,上午他妈打微信视频过来问为什么打不通他的电话。冉静眼眶湿润发红,一看就是急哭过。
出门戴上了帽子口罩加笨拙的黑色方框眼镜,宁江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想大概没人会认出他,坐上出租车,宁江泽临时改了主意:“去商场。”
江泽,来帮我扣一下
三个月前在医院及半夜出门去深夜食堂那两次所感受到的怪异感觉似乎又出现了。
广受大众喜欢的手机品牌新款即将面世,商场一楼的直营店每天都有很多人进出。通白简约的装修风格,原木色展示台边座无虚席。
之前手机用惯了,宁江泽无视店员的产品介绍,定下之前的型号。
“好的。”女生微笑道,“麻烦您稍等,我去库房帮您取新机。”
宁江泽点点头:“好,谢谢。”
店里人多,但其实不怎么吵。宁江泽漫无目的地随意环视周围,忽地目光一顿,他第三次和对面样品展示台的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裹得比他还严实。宁江泽原不觉得有什么,但男人忽地将渔夫帽帽沿猛地往下压了压,转身去了旁边的位置,挤进了人群中。
宁江泽不止一次怀疑是自己心思太敏感,现在他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进店时和那人撞了一下,紧接着十次转头,八次都能看见那人。
直营店占地三千平方米,众人摩肩擦踵,明明前几分钟看见在角落的人,忽地出现在他身后两米远。
像是失足掉进了蜜罐,捞出来后无数蚂蚁蚊虫都顺着腿往身上爬,宁江泽顿感觉得悚然。对方的眼神带来的密密匝匝的不适感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先生,这是您本次购买的手机,现场给您开封查验。如果后期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们,保质期内——”
“嗯。”宁江泽打断,拿出银行卡,“刷卡。”
为了确定和摆脱跟踪狂,他故意往商场人多的地方去。他从a馆绕几圈到c馆,偶尔拐进店里装做买衣服的顾客,实则在看尾巴有没有断干净。
宁江泽往后看了眼正跨上电梯跟来的男人,微蹙眉头,随手推开一家门店的门——
“您好,欢迎光临。”
导购身材好气质佳,闻声朝宁江泽迎上来。
进店一米便是一面阻断墙,抵墙立一桌,桌下铺了张纯白羊绒地毯,桌面上米白色的桌布半垂落在地毯上。而桌上展示着一套看上去清爽的吊带睡裙。
店内灯光旖旎昏暗,音乐舒缓似轻哼的情歌调调。宁江泽瞥了眼,明白了。
睡衣店。
“我自己看看,不用跟。”
“好的。”导购身着剪裁精细合身的浅蓝色西服,半身包臀裙,衬衫坠感极好,胸前系着一个规整的蝴蝶结。
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她微笑道:“今天新到了两款新品在里面,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越往里走,睡衣便越少,产品少,布料也少。导购介绍新款室后是贵宾室,宁江泽一心想甩掉跟踪他的人,没多想便跟着导购走了。
越往里,模特展示的衣服款式越露骨,等他察觉过来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到新款陈列室门口。
“……”宁江泽默了默,“算了,不好意思,我不看……”
“江泽?”
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樊萧不靠谱,温景宴说内衣,对方带他来买情内衣。昨天宁江泽穿的他的内裤,虽然是新的,但尺寸貌似不太合适,腰松了一点。
对于贴身衣物,温景宴的要求要高很多,平日常光顾的那家店的店长出国考察去了,这才让活得高端的樊潇给推荐一下。
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虽然他认为这种概率很小。更何况还是宁江泽,温景宴又怎么可能认错。
他疑惑地叫了一声宁江泽的名字,声音并不大,听不出什么情绪。在门口的人转头看来,微仰着下巴,目光从鸭舌帽下瞥来。
光线本就营造得朦胧不清,鸭舌帽挡住大部分的光,口罩没取,宁江泽的神情半隐半匿在暗,但莫名的,温景宴似乎看见对方的眼睛亮了几分。
像樊萧家的猫,一见他瞳孔便倏地扩大,变得溜圆。紧接着就扑上来抱腿,咬一口便跑,欠儿欠儿的。
尽管每次去,那只金渐层都出其不意地跳出来拌腿,温景宴依旧只是笑。有次让他摔了老大一个跟头,温景宴拍拍裤子,之后还是会抱它,给猫梳毛。
谁让喜欢呢。
温景宴之前就觉得宁江泽像猫,现在看更觉相似。偷跑出家门,看见他既惊又喜,在家肆意横行,在外收敛了不止可一点半点。
昨天刚出车库那事儿,温景宴早上说不让出门,转头就偷溜出来。他其实有一点生气的苗头,但是当宁江泽走向他时,温景宴又没那么气了。
他舍不得跟宁江泽生气,不管是猫还是人,温景宴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纵容,要星星不给月亮。
“怎么到这儿来了?”温景宴问。
“买手机。”宁江泽说,“那你又在这儿干什么?”
温景宴大大方方:“买内衣。”
宁江泽:“……”
贵宾室,他坐温景宴旁边,而真正的贵宾本宾樊萧正在挑衣服,为他俩服务的热情度连导购都比不上。
宁江泽知道这是趣用品店后连坐着都束手束脚,他们三个大男人青天白日逛这种店,怪让人误会。
像是脑子里天天就只想着那档子事儿。
樊萧拿过来问他俩意见的那几套,他都没好意思看。
特么就两根绳子后有个白色毛绒球,能挡住个屁。
宁江泽用喝水来掩饰尴尬。一杯咖啡很快见底,温景宴拿开杯子,抬手让导购换了一杯鲜榨果汁。
“少喝咖啡,”温景宴说,“影响睡眠。”
“哦。”宁江泽如坐针毡,往温景宴旁边坐了点,觑了眼坐对面拿着平板在挑衣服的樊萧。
谁料对方忽地抬头看向他,宁江泽心里发毛,手一哆嗦,果汁洒了些在身上。因为是坐着的原因,裤子受灾尤其严重,宁江泽岔腿都来不及。
做医生的习惯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温景宴情绪稳定,他再次从宁江泽手中抽走玻璃杯放一边,展开热毛巾裹住对方的手,细致地擦干净黏糊的果汁。
“还好没让拿开水。”温景宴眼眸漫笑,顿了下,说,“不然要出大事。”
宁江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猛的合 拢腿,咬着后槽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道:“我发现你真的是假正经,真变态。”
温景宴隔着毛巾一下一顿地揉捏他的手指,做实变态的名,笑道:“那需要变态帮你擦擦裤子吗?”
贵宾室没其他人,宁江泽“腾”一下站起身,面红耳赤,吭哧吭哧半天没憋出一个新花样,“变态。”
“嗯。”温景宴笑着,像是得到了嘉奖。
好在今天穿的深色裤子,洇湿的地方不太明显。宁江泽打算去厕所整理一下,然而就在这时,樊萧推开门回来,身后跟着推着满满一架子衣服的门店经理。
衣服整齐挂在横杆上,樊萧原本没注意宁江泽裤子的异样,有外人在,宁江泽下意识侧身并用手挡了下,樊潇这才被吸引过视线。
不过却想歪了。
他在温景宴和宁江泽之间扫了两个来回。樊萧清清嗓子咳了下,转头对身后两步的经理说:“你先出去吧,有事叫你。”
“好的。”
门关上。帮兄弟及兄弟对象挽回了颜面,樊潇装腔作势地说教道:“我说你俩也太放肆了,还在外面就……”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又瞟一眼温景宴和宁江泽的裤子。
担心说出口会被温景宴当场弄死,樊萧装正经地取下一条内裤塞宁江泽手中,催他去厕所:“赶紧去换了,湿 着多难受。”
“不用了。”
比起里面,外裤才是更需要更换的。宁江泽说自己回家换,樊萧一脸不可言说的复杂表情,硬推他去换衣间:“黏糊糊的不难受吗?都是男人,我懂。”
宁江泽:“?”
你懂什么了?
宁江泽转头看向温景宴求助,樊萧顺着目光看去,朝温景宴抬抬下巴,道:“你刚挑的那几条不让你小男朋友试试么?”
敏感的神经捕捉到“男朋友”三个字,宁江泽陡然看向樊萧。
担心他们这段关系会影响到温景宴,他不知自己眼神中的慌乱,自以为镇定地说:“什么小男朋友,樊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闻言,樊萧趣味地挑了下眉,对温景宴道:“感情是你一厢情愿啊?人都不承认你。”
温景宴波澜不惊,只是笑着,任樊萧挑了一套衣服扔他身上,一双黑眸带钩似的看着宁江泽,沉稳温柔。
见此,宁江泽终于回过味儿来。他没想到温景宴会对别人说他们的关系,对方大方坦白更显得他刚才的解释像是急于撇清。
宁江泽张了张嘴,忙解释道:“没有,我刚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