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站在粉色元素超标的房间里,任由大脑迎来一阵又一阵的轰鸣,直到左脚脚踝传来抗议的抽疼,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小叔叔!”
房门正在被推开,谢渊下意识把信纸塞进兜里,这才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来看看你,”纪瑞目露担忧,“你怎么还没下楼?”
“这、这就下楼了。”谢渊声音有些哑,清了清嗓子才往外走,结果经过纪瑞身边时,突然被她抓住了胳膊,谢渊的后背有一瞬紧绷,又赶紧放松下来。
纪瑞:“小叔叔,你出了很多汗。”
“有吗?”谢渊还在假装淡定,“哦……可能是天太热了。”
“……屋里是恒温系统,哪来的热不热,”纪瑞无奈,“你今天很不对劲,要不先别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谢渊对上她的视线,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写那种东西,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不行,我必须要去。”他木着脸回答。
纪瑞:“为什么?”
“因为我热爱工作。”
纪瑞:“……”小叔叔果然病得不轻。
没等她再劝,谢渊已经疾步离开了,那头也不回的气势仿佛要去炸碉堡。纪瑞只好给蒋格发了条消息,让他多注意小叔叔的状态,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及时跟她说。
蒋格在收到纪瑞消息的时候还疑惑谢渊能有什么不对,结果见到谢渊的瞬间,他立刻发现了谢渊的不对劲,于是谨慎给纪瑞发消息:你说的不对,具体是指精神层面还是身体方面?
纪瑞:……分这么细吗?
蒋格:要分的,毕竟谢总看起来雷厉风行,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纪瑞:……
纪瑞:所以是精神层面有问题?
蒋格:他在独自表演变脸。
纪瑞当即发来一个问号,蒋格推了一下眼镜,默默看向办公桌后的谢渊,只见他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唇角上扬,偶尔还像大梦初醒一般摇头说不行,一个人演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让人不服不行。
蒋格默默欣赏了会儿,低头给纪瑞发消息:情况很复杂,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纪瑞收到这条消息总算是放心了,继续满屋子翻找她刚写完的‘情书’。
“明明在桌上放着呀,去哪了……”她嘟囔着四下翻找,却始终没找到。
这一天对于谢渊来说注定是混乱的、颠覆的,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下定决心克制所有情绪,让一切始终沿着轨道正常行驶,几个小时后却看到了一封充满了爱意和忧伤的情书。
这可怎么办?如果他拒绝的话,小侄女会伤心吧,如果他不拒绝,未来茫茫几十年,要是能一直在一起还行,如果中途分开了,情侣没得做,叔侄也没得做,岂不是要恩断义绝?
“怪我。”
蒋格刚把项目书送进来,就听到谢渊突然开口,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怪我平时没分寸,让她有了这种苦恼。”谢渊幽幽把话说完。
蒋格:“……”什么玩意,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实在不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整整一天,谢渊都陷在自己的苦恼里,开会的时候走神,看项目书的时候发呆,就连布置工作都能时不时断片,蒋秘书的工作量直接翻倍,第一次发现老板爱岗敬业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直到晚上下班前,谢渊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蒋秘书觉得为了自己实现财富自由的目标,有必要跟老板进行一场深入且有效的谈话了。
“谢总,你到底在苦恼什么,不如跟我说说吧,”蒋秘书为钱化身心理专家,“我虽然不如谢总见多识广,但好歹也虚长个几岁,有些事比你更有经验,不如我们一起讨论讨论,说不定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谢渊眼眸微动,突然想起他很早之前确实提醒过自己对纪瑞的占有欲越界的事,这么看来,他说不定真的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渊勉为其难地开口。
蒋格精神一震:“什么?”
“没事。”谢渊回答。
蒋格:“?”
“嗯,没事,”谢渊神色冷静,“我自己能想通。”
蒋格:“……”你刚才本来已经打算告诉我了吧?你是临时决定反悔的吧?
“是不是该下班了?”谢渊突然问。
蒋格保持微笑:“还有一个小时。”
“还要一个小时,”谢渊皱了皱眉头,起身往外走,“算了,我先回家。”
“……十分钟后还有一个会议。”
“明天再开。”
蒋格:“……”好烦,真的不能跳槽吗?
蒋秘书熟练地打开求职软件,看到上面的高级秘书的薪资后,觉得自己还能再给谢氏工作三百年。
谢渊一路无言回到家里,一边想着这事得仔细考虑,一边径直去了纪瑞房间。
“小叔叔?”纪瑞惊讶,“你今天下班好早!”
看到她欣喜的样子,谢渊浮躁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他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迟钝了,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自己竟然没看出来,也不知道小姑娘下了多少决心才写出那封信,更不知道她在写出那封信之前,经历了多久的内心煎熬。
“小叔叔?”纪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发什么呆呢?”
谢渊轻咳一声,矜贵地表示:“来一下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纪瑞顿了顿,无辜地四下打量一圈:“在你房间说跟在我房间说有区别吗?不都是只有我们两个。”
“不一样。”谢渊否认。接下来的谈话非常严肃,他要在自己的主场进行。
……所以哪里不一样?纪瑞无奈,但想到最近两天小叔叔都有点不对劲,就还是顺着他了,于是叔侄俩一同从二楼的房间转到了三楼房间。
“现在可以说了吗?”纪瑞从零食柜里翻出一包薯片,一屁股拍到沙发上。
谢渊蹙眉:“先别急着吃,我们聊完再吃。”
“再不吃就过期了,”纪瑞果断撕开包装,“小叔叔你也不爱吃零食,干嘛学我在屋里放个零食柜?”
“谁说我不喜欢。”谢渊把她手里的薯片抢走。
纪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吃啊。”
谢渊:“……”油得要死,有什么好吃的?
“吃啊。”纪瑞扬唇,继续挑衅。
谢渊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拿着薯片开始卡嚓卡嚓。
纪瑞一看他真吃了,赶紧伸手去抢:“还给我,你去吃别的!”
“这是我屋里的,你要吃就去你屋里拿。”谢渊把薯片举起来。
纪瑞绕过沙发去够:“这个口味的我屋里已经没有了,你屋里也只剩这一包,快还给我……”
“我不还。”谢渊勾起唇角,将手举得更高。
纪瑞跳了几下发现完全够不着后,当即翻上沙发去抢,结果忽略了沙发的绵软程度,几乎是踩着跳起来的瞬间,就感觉脚下一软,摇摇晃晃地失去了平衡。
“唔……”
纪瑞惊呼一声朝沙发后面摔去,吓得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突然撞在了透出些许热意的柔软布料上,一只手也绕过她的腰,轻易将她扣在怀中。纪瑞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小叔叔凌厉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
她呼吸一停。
“抱够了没有?”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纪瑞手忙脚乱地回到沙发上:“谁、谁抱你了!”
谢渊看着她泛红的脸,又一次觉得自己迟钝,暗恋者在身边,他竟然从未发现。
“没说你。”谢渊斜了她一眼,克制住莫名的愉悦把薯片还给她。
纪瑞轻哼一声,赶紧接过来卡嚓卡嚓。
房间里极为安静,只剩下薯片碎裂的热闹声,谢渊悠闲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欣赏小猪进食,一边漫无目的地想,虽然爱情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古往今来能白头偕老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两个人相互喜欢时,确实可以排除万难。
就看彼此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小叔叔……”纪瑞眨了眨眼,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你怎么又发呆?”
“我在思考。”谢渊一秒正经。
骗人,明明就是发呆。纪瑞腹诽。
谢渊看出她的想法,唇角微微翘起:“真的在思考。”
“思考什么?”纪瑞好奇。
谢渊斟酌几秒,道:“等你吃完再说。”
纪瑞一听,再喜欢的薯片也没胃口了,于是立刻放到一边正襟危坐:“我已经吃完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谢渊若有所思,觉得有些话应该委婉地说,要充分考虑到小姑娘的自尊心,可真当谈话开始了,他却习惯性地拿出开会的姿态直奔主题——
“你的心思,我已经都知道了。”他说。
纪瑞一顿:“什么心思?”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我希望你能坦诚一点,”谢渊说着,放缓了语气,“你应该很不知所措吧?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这种事很正常,我年轻富有,长得也算不错,你会生出那样的心思,其实并不意外。”
“到、到底什么心思啊?”纪瑞越听越糊涂。
谢渊看到她眼底的不解,突然沉默了。
就在纪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露出一个自认还算宽容和善的微笑:“都告诉你不要藏着掖着了。”
纪瑞:“……”呜呜呜小叔叔看起来好吓人!
已是深夜,她迟迟没有坦诚相待的意思,再这么耗下去,又将是没有结果的一天,谢渊耐心耗尽,直接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这个,我已经看过了。”
……这玩意儿有点眼熟啊。纪瑞眉头动了动,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