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你对电影有兴趣吗?」
树影在三月暖暖的微风吹拂中摇曳着,被矮树与灌木丛围绕的咖啡厅内,坐在最深处吧台位的男子轻声问。
闻言,被呼唤的人转过身,睁大双眼想了一下後摇摇头:「不算特别有兴趣。」
戴着大大金丝圆眼镜的男子,双眼闪过失落的se彩,却又立刻笑眯眯弯起:「所以也不到毫无兴趣的程度?」
「的确没有到si也不愿意看的程度。如果是很有兴趣的题材跟很喜欢的演员的话,或许会去看吧。」小春——任希春边擦着杯子边回答。
这两人的闲谈,已经成为一周一次的日常。
「未来」一间位於山脚下郊区经营了三十年的咖啡厅,b起「未来」或许「过去」还更多吧。以平均年龄来看,坐在店里的客人所拥有的时间也几乎是如此。
在之中,有一位格格不入的年轻人,虽然与其他少则十年多则堪称创业元老的常客相b,他的年资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但人家在这一年中几乎是每周光顾,所以姑且还是称他一声「常客」吧。
这位快速融入b自己大上两三轮的长辈中的年轻常客,叶癸绮,被众人亲昵地称为「小葵」。
他的年纪与此处的平均相b是低得吓人,他的长相放在世俗却高得惊天动地,这或许是他快速突破一众阿姨们心防的原因。更甚,他凭藉着真诚的处事态度也,在不久後便融入大叔们的圈子。
「所以还是愿意看的,对吧。最近有一部,我非常推荐小春去看。」
「有没有兴趣是一回事,但现实也是个问题。从这边到电影院很麻烦。」开车单趟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则需要两至三个小时。
「我载你去吧?」叶癸绮睁大双眼,紧紧盯着任希春。
後者露出困扰的表情。
本来充斥着各种闲聊声的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围绕在四周的耳朵都往吧台拉长。
发现这件事的任希春表情越发窘困,带着微笑的叶癸绮的双眼眨巴眨巴,都要眨出一座期待的花田。
「这样太麻烦你了。」面对大众的期待,任希春选择辜负,以营业用微笑结束这一回。
「偶尔去市区玩玩也好啊,你不是最近嚷着想买新衣服吗?」掀开帘子从後厨房走出来的,是这间咖啡厅的老板娘,於三十年前身为本镇所有男x的梦中情人而被尊称为兰小姐的杨兰,她是任希春nn的挚友。
「那ac商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既有电影院,各种服饰品牌也是应有尽有。」叶癸绮乘胜追击,自信满满地提出地点。
任希春张嘴连「可是」都来不及说出,杨兰便抢先一步开口:「小葵你打算约什麽时候?」
「我想想,下周六有场首映会,我刚好有票!」他回覆。
任希春心想这哪是邀约分明是b迫吧?迟疑片刻後却还是败下阵,点了点头。
究竟是屈服於众人的压力,或是被眼前这位闪烁着易於常人可ai光芒的犯人所击溃,任希春还真的说不出正确答案。
「票我就先收着,当天再给你。至於是哪部电影,我就先保密罗。」叶癸绮的双眼眯成一条线,愉快地说着。
「下周六跟周日你就好好放假吧。」杨兰说着。
「为什麽连周日都要?」任希春从对方的眼神与语调中感觉到微妙的深意。
杨兰朝叶癸绮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任希春的问题,接着便迳自走去跟其他顾客聊天。
「兰小姐真的很懂人心呢。」叶癸绮看着自己点的樱桃气泡饮,半透明的红seyet表面映出一张浮着意义不明浅笑的姣好脸孔,他抬起头对任希春说出自己的安排,「那下周六,我大概十点来接你,先去吃个午餐。电影是下午三点开始,所以应该差不多。不过,大概一点半到三点前我有点事会暂时离开,电影开演的时候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任希春愣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总会突然说出一些飘散暧昧气息的发言,盯着自己的双眸却无b纯粹。所以她决定把心动当作错觉,选择以「自己想太多了」作为结论,镇定地无视。
「你这麽忙的话……」
「不要再次拒绝我嘛。」叶癸绮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未尽之意,微微吊起双眼俯视着任希春,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任希春瞬间愧意满怀差点就要开口道歉,她耸了耸肩试图抖掉那份不必要的羞愧感说:「我只是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扰。」
「小春,好温柔喔。」他开心地左摇右晃。
本来打算反驳的任希春转念一想还是把话收了回去,他要这麽认为就让他这麽认为吧,他开心就好。
直到晚上六点都没有新的客人进来。
两人的闲聊也持续到夜se降临。
离开前总是露出依依不舍表情的叶癸绮,一向会准时於关店前五分钟起身,戴起黑se渔夫帽,向杨兰以及任希春告别。
「对了。我好像没有小春的联络方式。」叶癸绮从x包拿出手机。
「打店里的电话就可以了。」
「可是下周六你休假,打店里的电话有点奇怪吧?」
立论点正确所以无法拒绝。
「l跟电话都加好了。我可以发讯息给你吗?」叶癸绮满脸期待。
「发与不发是你可以决定的。」任希春眼睛转了一圈後继续说,「回与不回,要不要封锁才是我可以决定的。」
「虽然小春说了很残酷的话,但你在我心中还是一样,是很温柔的形象喔。」叶癸绮笑着走出了咖啡厅。
如果乐观等同与财富的话,这个人一定是首屈一指的富翁吧。内心涌出莫名感想的任希春不禁露出笑容。
站在衣柜前的任希春皱着眉。
说到底就是因为没有适合出门的衣服才会嚷着想要去买衣服。衣柜里主要的成员是朴素的t恤与舒适度至上的运动k,虽然也有几件衬衫跟宽k,但却鼓不起勇气穿这几件b较时尚的衣服。
明明三年前,自己还是十分注重打扮,即便只是无所事事的日子也会穿着鲜yan的古着上衣搭配飘逸长裙、俐落剪裁的老爷k、波西米亚风的外挂、短版上衣配上高腰k之类。但後来却渐渐地将这些埋进仓库,接着用一层又一层纯黑se的t恤与运动k叠上自己的日子。
跟着搬到这里的,只有清一se的休闲衣物。
也不能说这些衣服穿不出门上不了台面,而是穿着这种朴素的衣服站在「那个人」旁边,就如同穿着便服冲进战场般无谋。
任希春敲响杨兰的门,得到回覆後打开门。
杨兰正坐在床边的藤椅看着书,她抬起头问:「怎麽了?」
「兰姨,我想跟你借衣服。」
「当然好。我们小春的春天终於要来了吗。」杨兰把书往身旁的矮桌上放,边笑着边起身打开衣柜,「随便挑,多挑几件带过去。」
「我就去一天,带那麽多衣服g嘛?又不是要时装秀。谢谢你。」任希春看了眼杨兰後,视线被x1进衣柜里。
杨兰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其审美与时尚品味却是永远在线,过去买的放到现在来看是充满令人ai不释手的复古风情,最近则是热衷於素雅的经典款式。
「你跟小葵多玩几天再回来,也没问题喔。」杨兰低笑着。
「大家怎麽都有这种奇怪的想像。」任希春无奈地抿嘴。
「明明很明显不是吗?」杨兰坐回藤椅,「他不是说过,如果可以真想每天来这看着小春。」
「他也说过,他是为了兰小姐来的。也说过为了跟山伯下棋来的,为了吃小雪阿姨的饼乾来的。」任希春随手便捻来叶癸绮说过的话。
「真的是ai情的骗子呢。」杨兰哈哈大笑。
「所以我才说你们的想像很奇怪。」
「我们好歹也b你多看了几十年的人了。不过,现在的小孩确实越来越难理解了。」
「我有时候也这麽觉得。」
左挑右选後,任希春终於做下决定,拿出一件墨绿se的长洋装,裙摆有着金se的花边,在沉稳中低调奢华感。
「我借这一件喔。一件就可以了。谢谢你。」她说完,为了避免被调侃快步撤离,走到门前转头说声晚安後便离去。
本就浅眠的任希春,今夜如同小学户外教学的前一天般,风暴式失眠。
在闹钟还没响起的六点到六点半间,她反覆确认时间不下五次。
终於在六点二十九分,狠下心起床。
望向镜中因为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脸,突然涌起强烈想要逃离的冲动,想要立刻传讯息取消这次的约会。
只是一打开通讯软t,看到对方前一天传来的提醒与推荐的店家,以及萤幕左上方的小小圆形框里的笑容,就彻底打消拒绝的念头。
大概跟遇到拥有强大威吓力的猎食者时,明知道该逃跑,却一步也无法移动的感觉相同。
梳洗完,她坐到书桌前,挖出埋在ch0u屉深处的化妆品,确认都还没过期後,靠着微薄的记忆与知识开始化妆。
虽然不到整容型魔法的程度,但将瑕疵遮掉,涂上能让气se显好的腮红及口红,镜中映出的「任希春」确实b普通时候漂亮。
她自己也是这麽认为的。满意地欣赏着成果,忽然心情一沉。
不漂亮。好丢脸。努力是没有用的。这些念头汹涌地袭来,她赶紧冲到浴室将妆卸掉,顶着有些sh漉漉的头发走回书桌,看着镜中素颜的自己,感到安心。
将自己定义为不会飞翔的生物,就不会因为飞得不够高而感到自卑。
她换上墨绿se长洋装,转几圈後,还是将裙子好好地折叠放在床上,接着换上一如往常的黑set恤,配上黑se宽k,这是与平时最大的差异。
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
今天自己休假,但咖啡厅还是有营业,为了打发令人焦虑的等待时间,即便被杨兰口头驱赶了几次,她还是坚持要帮忙开店前置作业。
分针悄悄地指向「6」。
从店面偌大的窗户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来者从微开的门缝探出头。
正在擦吧台桌的任希春刚好转过头,四目相交。
「我们还没开店喔。」任希春回答。
外头的人稍微愣住後,裂嘴笑了:「我知道。我不是客人。」
「那麽你是小偷吗?」
「对喔。啊不过,被你发现了,现在应该算是强盗吧。芝麻开门。」他边说边缓缓把门往旁边推。
「你真早呢。」任希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
「因为很期待嘛。」
「既然这样不如早点出门,如何?」从後厨走出来的杨兰笑yy。
「兰小姐早安。你说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任希春清楚抵抗无效,只能应声知道了,快速地结束手边工作,脱下围裙回到房间拿起包包往店门走去。
站在门边等待的叶癸绮听到开门声後,立刻转头,脸上的招牌笑容在一瞬间闪过苦涩。
因为靠得很近,任希春看得很清楚。
不过那个变化转眼即逝,眨眼间过在叶癸绮嘴边的依旧是春风薰人的微笑。
带着黑se渔夫帽与金属细框墨镜的叶癸绮,身上是黑底蓝绿se花卉的古巴领衬衫,黑se的休闲西装k,左手无名指与小指是金se与银se的戒指。
跟平时出现在咖啡厅时的运动装,截然不同的风格。
任希春察觉到这件事,却不禁感叹平平都是穿着t恤跟运动k,为什麽时尚感完全不同。是搭配或者人的问题吗?
名为叶癸绮的这个人确实拥有将任何衣服穿出高级感的长相。
她坐上副驾驶座不禁浮出这样的感想。
将思绪从毫无意义地分析中ch0u离,任希春扣上安全带。
「那,出发罗。」叶癸绮握住方向盘。
「嗯」。
连手背都很好看呢。任希春发出无声的叹息。
「啊。」任希春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麽了?」叶癸绮缩回正准备踩油门的脚。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你可以开车没关系。」
闻言,叶癸绮边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我只是想到,还没跟你说早安。」任希春轻轻说着,「小葵,早安。」
汽车运转的声音中混杂一声ch0u气。
片刻後,叶癸绮才给出回应「早安,小春。」语中若有似无地带着投降的气息。
「之前贴给你的那些服饰品牌,有你b较喜欢的风格吗?」叶癸绮率先开启话题,「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麽风格,所以我就问了一下认识的nvx朋友最近b较流行的品牌。」
「我记得有几个我有点兴趣,但我有点记不得名字,我看一下。」任希春滑开对话纪录,「kiki跟sn2。不过这两间的价钱,虽然也不到买不起,但买超过两件稍微会有点……钱包哭着求我住手吧。」
「要被掏空内脏的感觉?」
「很准确的说明呢。不过虽然很可ai,但买了之後也不知道会不会穿到。」
「为什麽会这麽想?」
「该说是机会嘛,还是说勇气呢……我之前曾买了几件很喜欢的衣服,试穿後就埋进柜子里。」自己的衣柜大概可以说是坟场,埋进去的就再也不会挖出来。
叶癸绮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说起来我也很多这样的衣服跟饰品。但埋在柜子里的理由,可能跟小春的不同吧。」他轻轻笑了笑。
任希春没有要深入这个话题,所以仅以微笑回复。
「有时候,我都想说,自己该不会只是单纯想要拥有它而已。」叶癸绮自顾自地说下去。
「买下去的瞬间会很开心吧。」
「在家里偶尔看到的时候也会很开心。想像哪天穿出去的画面也很开心。」
「想像的话,确实呢。」
「能够获得这样的快乐,买下它们就足够了。」
「对它们而言,能被你穿出门应该也会很开心吧。不仅是你自己,它们也会被好好夸奖一番吧。」
「哈哈。小春真的很会逗人开心欸。我跟我代替我的衣服们跟你道谢。」
「不客气。」
「小春那些被埋在衣柜的衣服,应该也是吧。」
「应该是吧。」她回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脸se一沉。
眼尖的叶癸绮眼角余光捕捉到对方神se的变化,他心头微微一惊,担心对方会不会误会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来不及开口,任希春已经先行一步。
「哪天我会再找机会穿上它们的。」
「嗯,试试看。」
「我平时要去市区都是坐火车转公车,通常都不会经过这一条呢。」
「是嘛?这条就直线距离来说b较近呢。」
「可能也有载客量的考量吧,它会绕进b较多住宅的地方。这一片草地跟远方的树欉,实在很难想像跟公车路线一样,是通往市区的路呢。」
「其实还有另外一条是靠近海边的,那里也很漂亮呢。」
「这一年你是不是把这附近的路都0透了?」
「哈哈,不能说全都知道,只能说了若指掌。」
任希春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是纯粹的水蓝se,那片湛蓝看起来很近又充满了异样的腐蚀x,彷佛伸手一碰就会消融在其中。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指抵在车窗上。
那上面隐约地映照出除了自己以外,另一个人的脸孔。
抵达商场地下室,顺着管理员的指示停到首映会嘉宾专用的停车区。
那里停满了即便说不出车牌名称也知道是名贵的各种车款,自己坐的那台车在之中也毫不逊se。一想到这,任希春突然为自己刚刚0车窗的行为感到後悔,除此之外,她思考了片刻还有没有弄坏还是弄脏什麽地方。
走下车的叶癸绮戴上橘se镜片的墨镜跟口罩。
这让任希春感到有些不安,倒不是觉得对方要去抢劫,而是她有个一直不敢去映证的猜测——他该不会是明星之类的吧。
任希春对近十年的娱乐圈几乎是没接触、没印象、没兴趣。就连今天要看的首映会,因为对方说「保密」,她就没去查,毕竟都答应了也没得改变,所以查与不查都无所谓,以上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真要说,她是害怕查出什麽重大真相,那她就会陷入「拒绝」与「如何拒绝」的难题中。
事到如今,她却产生了果然还是当初早点查一查,早点拒绝才是正解的想法。
「小春是喜欢逛街的时候有人跟在旁边的,还是不喜欢的类型啊?」叶癸绮问。
「我一般都是自己逛,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有个人在旁边的话,要走进店里应该会b较不紧张。我实在很不擅长面对销售员。」任希春看着电梯里的楼层介绍,「顶楼的餐厅感觉景se会很好呢。」
「你想吃吗?」
「想是想,但钱包可能还是会哭泣。或许哪天有什麽值得纪念的事情,再来吃吧。」
「希望值得你纪念事情赶快发生呢。」叶癸绮笑着回应,电梯抵达十楼,「到了。我有预约这一楼的餐厅。」
在包厢式的餐厅吃完,两人一起逛半小时左右,看了一眼手机的叶癸绮留下一句「等等见」後便匆忙离开。
原本围绕在四周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也随着叶癸绮远去,这让任希春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太妙,她轻声叹气。
她在服装区又绕了一会,消磨掉所有兴趣後搭上手扶梯往家具家饰区。
距离电影开演还有三十分钟,她一件衣服都没有买,手里提着的是餐具,鲜少看电影的她,为避免出什麽差错,早早就到电影层等待。
一走出电梯,迎面扑上的是一大面广告墙,此时正好拨到《向yan梦境》的预告片,深蓝se调,彷佛被关在cha0sh的地下室般的凝重感,向日葵的yan丽的h显得十分突兀,看起来应该是主角的男x角se没有露过脸,最後字幕打上了工作人员名单,导演、编剧,以及──主演:葵咲''''''''s……
果然超级不妙的吧?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任希春便被身旁的小尖叫声吓了一跳。
「好期待葵的表现。你有看到他发在iig上的片段吗?那根本是奇蹟等级的美貌。」
「当然有!」
身旁两个人兴奋地聊着边往电影看板走去,轮流与之合照留念。
任希春找了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沙发坐下,拿起叶癸绮给她的米hse信封,hse的蜡封印着向日葵的花纹,打开後里面只有一张卡片,正面写着「梦境里绽放的是真相的花朵吗?」
背面则写着《向yan梦境》、首映会日期,以及两个qrde,一个是详细资讯,另一个是入场券。
si到临头,任希春才鼓起勇气扫描qrde去看电影介绍。
官网上有十分清楚的演员剧照,那双眼睛、嘴唇与鼻子,整张脸,除了黑se的头发之外,无论哪里看起来都像是刚刚还在跟自己吃饭的「那个强盗」。
首映会於电影拨放结束後会有导演及演员的访谈,没有写结束时间。即便活动结束了,工作人员应该会再去应酬之类的吧。自己回得了家吗?
不,或许这个葵跟那个葵不是同一个葵,也有可能是兄弟。家人有首映票也是正常的吧?犹豫了一下,任希春还是抵抗不了好奇心,查了演员葵的讯息──本名:叶癸绮。偶像团t「咲''''''''s」的成员,特se为长年的金发形象。
任希春默默关掉了页面,开始查要如何搭大众交通工具回家。
排队入电影厅时,任希春发现这群人有个很明显的共同特徵:hse,衣物、手机、配件,甚至全身都是「代表se」的人,应该都是粉丝。
她的座位位於中间偏前面,两旁的人不是盛装就是正装打扮,自己显得格格不入的穿着让她颇不自在,直到半暗灯後她才放松些。
灯半暗後不久,前门口处出现了一群人,而sao动声从第一排开始往後,像是浪涛般响起。
本次的首映会的主角们登场了。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主角们开始就坐。
一头让人无法忽视的金发,缓缓地从沿着楼梯往上,细微的尖叫声随之而起。
金发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座位间的缝隙,就定位後,本来低头看路的他,抬起头往後微笑。
细微的动作便引得全场轰动,坐在看不太清楚远方位置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是首当其冲的坐在他正後方的人──虽然,那位任小姐只是一脸惊吓地皱起眉。
漆黑完全垄罩影厅。
他回到了故乡,灿烂的向日葵花田一如记忆中那边光采动人。
眼前却闪过一丝血红,nvx温柔的呼喊,nvx尖锐的惨叫,nvx疯狂的怒吼,接着暴雨落下。
亲切村民的微笑背後藏着隐瞒二十年的秘密……
在灿烂的向日葵花田中,他蜷曲哭泣了整夜。
破碎的回忆穿cha在悬疑情节中,看似无关的事件以荒诞的方式链结在一起,最终都指向相同的终点。
电影中有几段血腥暴力的情节,恐怖程度让全场都为之惊呼。
任希春自己也是看得心脏怦怦跳。
不过除了害怕之外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吧。
电影拨放完後,在绵延不绝的拍手声中,主持人请导演与主演走上了前方舞台,两人简单的跟观众打完招呼後,坐在台上的单人沙发上。
「拍摄过程中有什麽印象深刻的事情吗?」主持人问。
导演想了一下後回答:「这部电影有满多向日葵的景se,电影拍摄时间很长,但向日葵开花後大概一两周就会凋谢,况且要找到适合的景也不是那麽容易。所以拍摄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我自己也是很担心漏拍了什麽,到时候都谢光了就很麻烦了。」
「对呀,满多场重要的戏都是在向日葵花田中拍的,天气不对的时候就不能拍,我真的超怕耽误到拍摄进度,担心到差点都要凋谢了。」葵笑着回复。
「哈哈。所有的向日葵景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吗?当初有考虑其他地方吗?」主持人延伸话题。
任希春忽然发现,电影中的向日葵景,不正是自家镇的後山下的那片花田吗?
思及至此,脑袋不禁浮现与葵初次见面的回忆。
那一日的天se就如同这部电影氛围一般,cha0sh而凝重,猛烈的雨势染开了y郁的黛蓝se,整座城镇都被掩盖在那份令人窒息中。
任希春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开店一个小时左右,便迎来这场狂风暴雨,本就人烟稀少的小镇,变得有如荒城。
今天杨兰去参加国小同学会,任希春本来还担心自己一个人会忙不过来,但现在看起来是多虑了。兴许是看到大雨的新闻吧,杨兰传来「今天休息也没关系喔。」的讯息。
「好,我先关起来。」任希春回完便走出吧台,边想着户外的展示牌拿进来後要放在哪里,边穿上雨衣。外头传来各种物品撞击的声音,可见风势之大,任希春先把「营业中」的牌子翻面,x1了口气打开店门。
有人在那里。
b起位於脚边写着今日特餐的展示牌,不远处的一道人影率先夺走了任希春的目光。
静静地伫立着,任随着半透明墨se的雨滴落在身上,没有丝毫遮掩也无此意,彷佛雨被隔绝於他的感官世界外。虽然他看起来都能在落汤j王国当王子了。
王子,即便在雨幕的遮掩显得模糊不清,但那一头金se的头发、轮廓鲜明的脸庞以及被雨水浸sh的衣物无法完全盖住的身形,一切都显得那麽优雅高贵,没有半丝狼狈。乍看之下都还以为在拍艺术电影,只是这方圆百里内不要说摄影机了,放眼所见也就这麽一个人。
他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美,琉璃般的美,易碎的美,正因为脆弱才能拥有的美。
这里的雨,总是来得很突然,而且往往舍不得离去。因为被山脉挡住,要走也走不掉。
任希春的思绪猛地从奇妙的王国回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准备关店的,仅仅如此。
其他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把展示牌收回店里,拿出一把伞。
雨突然停了。
那种被针扎的感觉戛然而止,眼睫毛上乘载的雨滴随着叶癸绮转头的动作落下。
「虽然现在撑伞好像也来不及了……」陌生的声音在雨声中消散。
叶癸绮眨了眨肿胀的双眼,才得以将涣散的视野凝聚,他先是望向头顶的雨伞,沿着伞架往下,是雨衣特有的鲜h,以及一双正直gg盯着自己的双眼。
啊,在对上眼的瞬间,移开了,不知道为何他对於这细微的变化特别敏锐。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麽,却怎样也挤不出声音。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们店里坐坐?」陌生人指了指斜对面的挂着「休息中」的咖啡厅。
发胀的脑袋迟迟给不出答案,叶癸绮愣愣地望向有些局促不安的陌生人。
「我们蛋糕很好吃……因为今天都没有客人,没有吃掉的话很浪费……」陌生人满脸尴尬地继续说下去。
她一定後悔跟自己搭话了吧,叶癸绮不禁心怀怜悯地如此想着。
「这场雨应该还会下个一个小时……啊,如果你想待在这里,那我不就打扰了……但如果你突然想要有个地方避雨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店……」她正打算迈出脚步,看了一眼手中的雨伞,「雨伞,你有需要吗?」
叶癸绮原本像是冻僵而崩住的五官忽然柔和下来,他垂下眉毛轻声说:「我想要吃蛋糕。」
在滂沱的大雨声中,这句话却清晰地让陌生人——任希春在一瞬间以为那是从自己x口响起的声响。
咖啡厅中灯关了一半,雨日的空气特有的清冷感被隔绝在外,昏暗的室内弥漫着让人想望却时间的慵懒。
叶癸绮站在门口却犹豫了,全身sh漉漉的自己踏进去简直就要开辟出一条河流了吧。
察觉到对方停下脚步,脱雨衣拖到一半任希春又把淌着水滴的雨衣穿回去,大步地踏入:「反正我等等就要关店,关店前本来就要拖地了。」她笑了。
对方都说到这个地步,叶癸绮也没什麽好拒绝的。
任希春走到柜台边把雨衣脱下随意挂在椅子上说:「我去拿衣服给你换,啊,一楼的浴室在这里,我先带你过去。」把人带到位後,她跑去後面仓库拿来浴巾与之前镇民运动会剩下的运动套装:「这个尺寸应该可以吧?」她将东西递给叶癸绮後立刻走出浴室把门关上。
处在「不洗澡就不能出去的房间」的叶癸绮苦笑着脱下衣服。
趁着对方在洗澡的时间,任希春把自己的雨衣放到屋外的雨具区,接着把地板上的雨水拖乾。
当叶癸绮洗完将头发吹得半乾走出来时,任希春正怔怔盯着热水壶的蒸气。
「那个,能不能给我一个袋子,我想把原本的衣服装起来。」叶癸绮小声地询问。
任希春被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看向正从後厨门走出来的出水芙蓉……她默默地挥掉内心的想法,心情稍微平复後开口:「你有急着走吗?没有的话,我帮你洗一洗烘一烘?」
「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叶癸绮面露歉se,虽然打从一开始就很麻烦人家了。
「反正也是洗衣机跟烘衣机在工作。」任希春微微g起嘴角,「你要喝什麽吗?」她拿出菜单给对方,「上面的都有,我请客。我没有要强迫推销。你先慢慢看,你衣服放在浴室里面吗?」她边说边推开後厨门。
叶癸绮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在任希春的指示下,他将自己的衣服装进洗衣袋,丢进去洗衣机中,红se的灯号显示「30分」。
两人又回到店面。
任希春将红茶端到叶癸绮面前,後者正看着黑屏的手机若有所思。
手机随其主人,一样受到大雨的侵袭为了自保只好自主关机,叶癸绮已经有先将手机擦乾,看不到的内部,到底状况如何就不得而知。
任希春搬来电风扇,放在一旁吹乾手机。
空间中仅有风扇运转声以及外头落雨的交响曲。
任希春沉默是因为她不知道可以问什麽问题,可以聊到什麽程度,甚至思考对方会不会压根不想说话。自己本来就不太会主动跟客人聊天,况且他也不算是客人,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是会主动跟陌生人搭话的类型。
至於刚刚的举动,纯属於意外,出乎任希春意料之外的任希春的所作所为。
叶癸绮沉默,是因为他还没回过神,彷佛还有一半的灵魂还四散在他无法知晓的某处,他望着冒着烟的褐seyet,温和的香味随着热度飘到脸上,紧绷的嘴角松懈了下来,即便没有半丝笑意,他一旦放松下来就是如花笑靥,或许要归咎於那双桃花眼与上翘的嘴角。
「希望手机没事。我可是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背呢。」无言半晌後,叶癸绮先开口。
「吹乾後应该就没事。我之前洗碗的时候手机也不小心掉进半满的水槽,抢救过後,现在它还好好的呢。」任希春回完後有点後悔,或许对方一点也不想听自己的事情,她下定决心接下来绝对不要回太多话。
「它很坚强呢。」他半阖上双眼低头喝了一口红茶。
这个人是好人呢。任希春的心中猛地冒出这个评论。
「啊,你要吃蛋糕对吧?今天有水蜜桃跟葡萄的,你想要哪个?」望向正在沉思的人,「还是两个都要?」
叶癸绮笑了笑说:「我还不是个成熟的大人,所以只能选一个。水蜜桃好了。」
任希春很捧场地眯起双眼:「即便是不成熟的小孩,也可以吃很多蛋糕吧。」她边说边转身自冰箱拿出粉se的甜点。
「或许正因为是不成熟的孩子,才会全都要呢。」叶癸绮呢喃着,「但我只是因为对葡萄没有兴趣。」
任希春将装饰好的蛋糕放在对方前面的吧台桌:「所以你喜欢水蜜桃?还是单纯是从两个都没啥兴趣的口味中选一个稍微能够接受的?」
「我喜欢水蜜桃。」叶癸绮嘴角带着笑地说着,但那份愉快没有完全浸染他的双眸。
话题围绕着对食物的偏好运转了一个小时左右。叶癸绮换回原本的衣服,并执意要付钱买下自己穿过的运动套装,虽然他一毛都没有。
「等我一下,我打电话叫人来赎我。」他紧张地按下开机键,手机安然无事运作。
基於非礼勿听的处事守则,任希春轻声走到後厨清点库存。等到外面已经听不到声响时才缓缓走出。
「他们等等就会过来。」叶癸绮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面对这个笑容任希春愣住了,与其说是被美得窒息,倒不如说那是一个「窒息的笑容」。
他一点也不开心。但他不得不勉强自己表现出「快乐」,若装不出来那他会更加不「快乐」,他似乎必须活在名为由他人设下的「规范中」的人。
不久後,他的电话响起,外头也传来一阵sao动声。
「嗯,我在里面。我马上出去,对了可以把我的包包拿给我吗?」他用眼神跟任希春示意後,便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外头停着一辆黑se厢型车,从驾驶座走出一名高挑的男x,他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拿着黑se的手提包走了过来。
「安安!」叶癸绮充满活力地喊着,接下包包後,转身回到吧台前从里面掏出三张千元大钞放在任希春面前。
任希春还来不及开口退还时,叶癸绮笑着说了句︰「谢谢你!那再见罗。」後便匆匆离去。
门关上前,被称为「安安」的男x,朝着任希春点头致谢。
彷佛一阵龙卷风,不,应该是一场暴风雨。
他踏出店门的那一瞬,大雨便停了。
原本舖天盖地的乌云也在刹那间消逝,了无踪迹可循。
任希春快步走出店门,视野清晰得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的大雨只是一场梦。
这里的雨总是来得很急,该离去时却藕断丝连。如此乾脆结束的状况,在这个城镇住了一年的任希春也是第一次遇见。
不远处的山棱线切割开蔚蓝与墨绿se。
她x1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气後,将挂牌翻回「营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