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可以说喜欢或不喜欢的时候(1 / 1)

微笑,笑着,开朗,善良,关怀,温柔的回应。

他想要被ai,而他所理解且能做到的会被ai的存在,就是「葵」这样子的人物。

因此凡是被注目之时,他就必须维持那个模样。

但那些痛苦的、消极的、负面的种种无处可去,他只能全部埋进心底,看不到就没事,也没有任何影响,他本来以为一辈子都可以如此并存下去。

直到那天,向日葵灿烂绽放的那一天。

葵的招牌发se被向日葵x1走,所以它们才能如此金h耀眼吧。

电影的最後一幕,男主角发现回忆中种种幸福都是错觉,而错觉的背面是痛苦至极的真实。不久前杀了人的男主角优雅地将自己洗乾净,走到向日葵田中缓缓躺下,一开始强迫自己挤出眼泪,接着不管不顾地嚎哭,最後泣不成声地蜷曲着,无声却撕心裂肺的崩溃,镜头越拉越远,远到完全看不到主角,主角彷佛也变成向日葵完美地融合其中。

但是,葵是做不到这件事情的。

ng第十次,在场所有人,包含加加减减哭喊了快两个小时的葵都面se凝重地看向正在苦思的导演。

「葵你想一下有没有什麽是你一直说不出口的事情。不要只是带入这个角se去思考他的痛苦,稍微想一下你自己无法跨过的点是什麽?在乎的是什麽?」焦头烂额的导演挤出这一段话,原本预计休息个十五分钟後再拍,但因为不远处的天空有一大片乌云缓缓靠近,而且显然不久後便会抵达拍摄现场,当他纠结要如何取舍时,葵给了一个果断的答案。

「好。可以了。」其实他说出口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个底。

或者是因为那里早已被悲伤腐蚀殆尽。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跌进黑se黏稠物翻搅着的大窟窿中,无法逃脱。

他慢慢弯下膝盖,此刻心中的他也失足,或者说蓄意跳下漆黑的漩涡。

他已经不记得拍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导演是什麽时候喊「卡」的。他只记得有人把自己扶起来,然後自己努力挤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跟全t人员致谢的刹那,雨就滂沱而下。

就在现场兵荒马乱之际,他像是个失去一切无所畏惧的灾民,毫无活力地穿过战场,直直地往前走,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明明连驱动身t的力气都应该没了,但有个很强烈的执念喧嚣着,要他赶紧离开这里。

他想要被ai,这里的人ai「葵」,总是笑脸迎人的「葵」。

但是「葵」被烧毁了,只剩下叶癸绮。

心里那堆垃圾被导演一句话点燃,不,不能怪罪导演,那是自己纵的火。

垃圾上的遮掩物被烧熔,露出底下的负面情绪,作为绝望最好的助燃物,那些肮脏而不值得为外人道的种种化身熊熊火焰,爬满了叶癸绮里里外外,身t感到疼痛又热又冷,而心灵,这ch0u象无形的痛苦带来的,是与祥和仅有一线之隔的铺天盖地的空白。

化成烂泥也无所谓了,脑袋里浮出这样的想法,他停下脚步。

大雨将一切人造物隔绝在外,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被抹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只是他光是要稳住意识中的自己不要继续坠落就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不想被看到现在的模样。如果被认出来怎办?想要逃走。如果被问「怎麽了」该怎麽回?如果被鼓励「振作起来」该怎麽办?自己是绝对笑不出来的。他万分焦虑却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彷佛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心中充满即将被碎屍万段的恐惧,恶寒遍布全身。

然而不久後,那个人出现在自己心里时,他便在这个想法上画上大大的「x」,愧疚地忏悔。

这就是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的最佳写照吗?不,或许应该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见锺情是很简单的事情——这是他拍过的某出戏中的台词。

说起来所有的意外,其实都很简单,却也很困难,是无数的必然与偶然交织才得以发生。

当安安开着车在大雨中行驶,车窗外的水流如瀑布般水势汹涌,叶癸绮无神地看着玻璃反s的自己,忽然睁大双眼笑出声:「才没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本来专心开车的安安被这毫无预兆的笑声吓了一跳,差点打错方向盘,他困惑地透过後照镜看着神se诡异的叶癸绮,小心翼翼问:「没事吧?」

叶癸绮向前看了眼,又四处张望,眼泪突然落下,他赶紧低头,片刻後才开口:「安安,接下来几天还有行程吗?」

「担心电影拍摄的行程有延长,这两周除了团内的小直播外,没有其他安排。」

「这样啊,太好了。」叶癸绮松了口气後淡淡地说,「那你可以帮我排一天空档,我想去谘商。」

鲜少被叶癸绮拜托的安安想也没想就欣然答应,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惊呼:「谘商?」

「嗯。拜托了。」他犹豫了一下後最後决定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之後我再跟你说。抱歉。」

本来还满肚子疑问与担心要说出口的安安,双嘴开阖几下便轻声说:「我知道了,安排好後我会通知你。」

回去後的第一周,他总在恍恍惚惚中,产生了自己浑身sh透的错觉,迷茫地走在空白平面上的错觉。

他想要某个东西,但他说不出是什麽,直到他在整理房间,看到一件俗不可耐的运动服。

再次回过神,他就站在「未来」前了。

推开门,清脆的铃声响起,闻声,柜台的nvx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叶癸绮就像是看到强光般,不自觉地眯起双眼。

原来真的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他不禁感叹着。

一周一次心理谘商,一周至少一次去未来咖啡厅,一周如果没有看到任希春一次以上,叶癸绮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布满裂痕,一点风吹草动就全身疼痛。

曾经有某个月因为工作行程安排得b较密集,叶癸绮完全挤不出个人时间,光是要乔出时间去心理谘商就已经极限了,更不用说远在他乡的活动。

太痛苦了。虽然,无论是在拍摄时或者与他人相处时他都表现出一如既往开朗的模样,然而越是努力维持笑容,反噬力度便越强大。失眠、没有食yu、恶心的症状也愈发严重。

即便靠着妆容与衣着yu盖弥彰,却还是被眼尖的粉丝发现并掀起一阵话题,压榨旗下艺人的舆论越演越烈,有些激进粉丝甚至堵在公司门口抗议。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带给公司以及相关工作人员的伤害,最後叶癸绮在取得公司允许下发表声明,表示是因为自己身t管理不够谨慎,并非公司安排不妥。事情沉寂了下来,却让部分粉丝的不舍与愤怒更加剧烈,认为公司自己有问题居然还叫受害者出来扛责任,简直天理难容,怒火烧毁了他们的理智,最後失控攻击了经纪人。

虽然只有造成小挫伤,但原本热衷於社群平台的肇事者在其他粉丝的施压下,销声匿迹。

後续发生的一切,应该说这起事件从头到尾,都是叶癸绮所不乐见的。

尤其当周遭的人安慰自己说着「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偏激粉,他们活该。」时,他只能苦笑,然後放任苦涩在心底翻涌。

他并不想责怪那些人,虽然他们确实有错,但让事情发展自此,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是不是不该主动要求要发那则声明,就放着、等着,不久後热度就会退掉,只是毫无作为又让他倍感煎熬。况且自己的状况,确实不能怪罪任何人,尤其是安安。

安安可是每次接工作前都会再三评估并跟自己确认,每次发行程表更新也会伴随着关心的话语。只是一旦被赋予期待,他就无法拒绝,被问「好不好」时一定会回「好」,而且自己也曾说过「工作多一点我才不会想太多。」,安安不仅尽责,甚至已经远超他需要做的了。

要说他在团里什麽最突出,他一定果断回答「优柔寡断」。

身为大前辈的鸢尾已经能够熟练而不花费多余力气的工作,即便是公认团内最温柔的他也不会照单全收。叶癸绮原本以为那是因为他有那个「地位」,後来才发现那是因为他有原则。

蓝雪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一名会在直播一开场就大喊:「好想睡觉啊,怎麽敲这麽早的直播时间啦,我先睡了。」的伟人,接下来当然是被狠狠吐嘈。

桔梗也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人生哲学便是「我好就好。」,过了很久才补充了一句「不犯法的前提」,当他发现狗仔的时候,还会冲过去对镜头露出专业微笑说「拍好一点,我下次当作交友软t的头贴」,如此煞气的男子。

而年纪最小的成员,百合或许看起来跟所谓的「自由」无关,但在世人眼光下可以说是人生畅行无阻的标志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长相甜美腿长头脑好,除此之外还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坚强的心灵。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保证他人是自由自在的,或许他们只是更擅长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甚至只是藏得更好而已,叶癸绮偶尔还是很羡慕他们。

不知是公司下令要让自己放假,或者只是刚好工作都告一段落,之後一个月基本都没有其他外部通告,新单曲的周期也还没到,总之他放了个长假。

假期的第一天,他躺在床上躺到中午,忽地猛然坐起,背对着市区数以千计的咖啡厅,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山边的小镇。

当时的他只敢点一杯饮料默默坐在窗边的位置,时不时偷看在柜台工作的人。

偶尔会跟被称为「兰小姐」的店长对上眼,他会回以亲切的笑容,然而每每跟另外一位nvx有眼神接触时,他便会倒ch0u一口气故作悠哉地撇过头,这个细微的动作杨兰都看在眼里。

这一周第三次来访,他一进门发现柜台只有杨兰一个人,不小心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点餐时被杨兰点出,他尴尬地笑了笑。

「你对小春有兴趣?」杨兰直接发问。

叶癸绮点了点头。

一旁的客人凑了上来:「你喜欢小春啊。」

「就只是有兴趣。但我对她一无所知,还不到可以说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时候。」叶癸绮如此回应。

那位客人显然楞了一下,紧接者哈哈大笑说:「也是,我当初一时冲动就娶了我老婆,婚後才真正认识她,悔不当初啊。」

旁边的人加入话题说:「我等等要去跟你老婆说。」

「这样你会少一个酒伴欸。」

他们把叶癸绮的事情抛在脑後,开始聊明天下酒菜要吃什麽。

杨兰瞥了眼这一群以自身行为y生生将优雅的咖啡厅变成深夜热炒店的男子,叹了口气转头对叶癸绮说:「今天小春去帮忙镇公所的活动,关店前都不会回来。」

不存在於叶癸绮头上的狗耳朵垂了下来。

「但如果你有闲有空有ai心,看要不要去当志工。」

狗耳朵竖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汪,不对,是「好」。

「你是小春吗?」

任希春盯着手包一箱材料脸挂大大微笑的男x,疑惑地皱起眉:「我是。但你是……」

原来自己存在感这麽低,叶癸绮不禁有些失落,但他打起jg神,正要自我介绍时,对方先一步开口。

「怎麽会是客人把东西送过来!」她招呼叶癸绮把东西先放下,「不好意思,还让你帮忙。」本来以为兰姨会叫志工过去拿,没想到居然指使客人送过来。

叶癸绮眉眼带笑,连忙说明:「是我主动说要帮忙的。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的吗?」

任希春刚要摇头,一名中年男x走进厨房,边用毛巾擦汗边说:「热si我了,我喝个水。欸怎麽还有另一个人?」

「他帮我拿东西过来。」小春回应。

「喔,来帮忙的!正好我们这里缺人手,你过来帮忙搬东西。」中年男x爽朗一口乾掉半瓶矿泉水後,用爽朗的笑容绑架了叶癸绮。

「日日红乐龄表演大会暨餐会」的红布条被拆了下来,志工们忙里忙外地收拾善後。

任希春正在後面水槽洗东西,抬起头用手背拨开黏在颊边的发丝,眼角余光看到正快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熟客」。

「我想要帮忙。」再次出现的叶癸绮,白皙的脸颊晒得发红。

「那你到这边的水槽把碗盘上的洗碗jg冲乾净吧。」任希春指了指自己身旁另一个堆满碗盘的水槽,「但是没有其他手套,可能蛮伤手的。」但也只剩下这个工作可以指派了。

「没关系。」叶癸绮卷起袖子,开始动作。

「你最近很常来呢。」

除了「欢迎光临」跟「你要点什麽」这种商业台词之外,这好像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开启话题,叶癸绮有些吓到,手边的动作顿了一下:「嗯,最近b较有时间。」

「趁有空的时候,你就好好休息。我觉得这个小镇很疗癒,如果对你来说也有同样的功效,就太好了。」任希春将一个搓满泡泡的盘子放进叶癸绮那边的水槽。

「这里确实让人觉得很舒服呢,开过来沿途的风景也很好看。」叶癸绮盯着被洗得亮晶晶的白se盘子,盘面反s出努力g起笑容的自己,他忽然觉得恶心,嘴角垂了下来,犹豫再三後才开口,「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留职停薪。」说出这似是而非的话语,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突然提起这种的事情,让你感到不愉快,对不起。」他满怀愧疚地道歉,试图缓和气氛。

任希春瞥了他一眼後,继续低头洗碗:「我没有感到不愉快,你不用道歉。」她搓完最後一个餐具放到清水槽後,拉开塞子,w水猛烈地向下流窜,「你想要跟我说吗?」

泡泡一个一个轻声破裂,叶癸绮无声地点点头。

「那做为你帮我洗碗的回报,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吧。」任希春脱下手套,以食指代替魔法bang在空中转了一圈。

叶癸绮眯眼嘴角高高g起,斟酌字句有些艰难地开口:「因为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身t状况,公司被与论抨击,我发了澄清,表明是我自己的问题後,虽然情况好转了,却引发一些人更激烈的情绪,进而伤害了我的夥伴,这些人後来也受到了处罚。」

他深呼x1,才继续说:「我一直在想,明明是我的错,为什麽受到伤害的都是别人,我是不是不应该发那则声明,甚至我是不是不适合这份工作……身边的人都很好,他们很温柔地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人不好,要我不要想太多,要我要振作……但是……」忽然间,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办法。」任希春笑得温和,「没有办法不要想那麽多吧?固然伤害他人是不好的事情,一想到那是出自担心与ai的话,真的很难真心责怪呢。但是,那则声明是你自己想发的吧?」

叶癸绮睁大双眼点头。

「是你经过思考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吧?不同於那源自於ai与担心的恶意,你的善意,不需要被责怪。事情发生後到现在,你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吗?不发声明的话,那些人、甚至更多人都会认为是公司对你不好,而更加愤怒吧?说起来,你想保护的夥伴,应该也没有因此怨恨你吧?」

叶癸绮点了点头,「那你就没什麽好痛苦的。」他猜测任希春下一句会是这类型的鼓励。

「但果然还是很难放下这份纠结呢……我自己的话啦。」任希春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公布出来的答案与预测却截然不同,叶癸绮愕然停下动作。

「痛苦跟纠结是人很难割舍的情感,这些事情可能永远都忘不掉,但如果能够变成多年後,可以笑着露出伤疤说当年我在打仗的时候……这种值得分享的故事就好了。」任希春说完後,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抱歉,我自以为是地说了太多了。」她的眼眸被一层薄薄的y影所垄罩。

为了缓解难为情的情绪,任希春也开始冲洗餐具上的泡沫。

夕yan逐渐落下。工作结束後任希春跟叶癸绮一起走回咖啡厅,在门口分道扬镳。

如果之前都只能说是有兴趣,那今天之後,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喜欢」二字了,叶癸绮是这麽认为的。

夜se笼罩了视野,他开着车在归途毕竟的荒野,沿路一个又一个路灯,如同恋ai序曲的音符,叮叮当当的以光芒响起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