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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风过后,影城上空的天透彻g净。广阔的天幕之下,远处的雪山依稀可见。

随着刘鸣一声“a”,8米多高的吊臂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轨迹缓缓降落,监视器里出现郑桐站在“幸运之门”前的大远景。

光线正好,风正好。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郑桐的身影逐渐清晰。随着吊臂的移动,镜头掠过她被风带起的衣角和飘散在额角的头发,追随着她视线的方向,捕捉到门楼上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人形牌。

“cut!”

一气呵成。

付屿一直站在旁边,将刚才外面正在拍摄的和监视器里的画面尽收眼底,这会儿只觉得心cha0澎湃。

美术置景到位,服化道完美,主要演员和群演配合自然,整个拍摄过程如行云流水。

付屿知道,这种程度的专业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几次演练加上无数次团队磨合之后的结果,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摄像师对画面的直觉。

付屿抬起头,看到云台上的梁鑫摘下鸭舌帽,冲正在给他竖大拇指的刘鸣致了个意。

天地悠悠,他背靠一片蓝,一手扶着摄像机,一手搭在膝盖上,头微微仰着,额前的头发被风撩起,露出一双明亮的眼。

随着吊臂被拉回,付屿看到他脸上的神se轻松自在,虽然依旧一副懒散的样子,但整个人仿佛跟那双眸子一样发着光。

梁鑫下了云台,径直回到监视器前,冲刘鸣微微俯身鞠躬,互道辛苦,丝毫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付屿。

“来看看画面。”

刘鸣拍着梁鑫的肩,招呼他一起坐下看回放。

“我就说第一场你来掌机就对了,给摄影组那帮兔崽子打个样儿,以后都给我打起十二分jg神。”

严格来说,梁鑫这回是仅次于刘鸣的执行导演,掌机是摄影组的事儿,但今天因是开机第一场戏,刘鸣为图个好彩头,特意让他披挂上阵。结果自然令人满意,梁鑫的技术有目共睹。

这会儿,梁鑫认真地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好不好要自己判断,不是谁夸几句谁骂几句就完事了。其实,从摄像到导演,要走的路还很长,这点清醒他还是有的。

付屿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讨论,从什么机位,怎么打光更好,聊到什么型号的摄像机更适合,一堆专业词汇,她也听不明白,再待在这儿也是没意思,只好悻悻地走远了。

梁鑫有意无意地瞥见小丫头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副冒失又迷糊的样子,碰着这个,踩着那个,不停地道歉。剧组忙起来总是乱的,天又这么冷,也不知道她来现场凑什么热闹。

他又想到江齐瑞,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是了,编剧做到他这个程度,一般不会来现场受苦,而她在他的庇护下,更不用受人搓磨,导致她现在除了写作,其他诸如剧组的常识、人情世故等等一概不通。

其实,跟组编剧也不用次次来跟组,这场戏之前已经讨论得很清楚,刘导也没特意叫她,就呆在酒店里休息不好吗。

这会儿,他远远地看见小姑娘又被道具组抓了壮丁,正抱着一杆小旗子笨歪歪地爬上门楼,被人指挥着把刚才被风吹掉的旗杆cha好。那张小脸上笑气盈盈,还带着点儿兴奋。

梁鑫扶了扶额头,觉得有点头疼,眼不见为净,他决定不再看她。刘鸣已经回车里休息了,一会儿还要拍这场戏的中近景,他想再熟悉一遍拍摄路径。

可是,在纸上写写划划了一会儿之后,梁鑫又忍不住抬起头,门楼上已经没有付屿的影子。

他不由地站起身四处看了看,竟然发现小姑娘正抱着个大纸箱子吃力地走着。他顿时觉得额前青筋直跳,骂了句“c”,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拨通了道具组组长的内线。

“让编剧老师过来一下。”

道具组组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刚才起了一阵大风,他正指挥人把道具复原,以免一会儿拍近景的时候穿帮。听到梁鑫上来就问编剧老师,顿时有些蒙圈。他转身看到监视器旁边的梁鑫往门楼底下指了指,顺着那个方向一看,我的天,那位瘦瘦小小,大风都能刮走的小编剧老师正搬箱子呢!他一拍脑门,一边在心里骂手底下的人白目,一边赶紧跑过去一把接过了箱子。

付屿本来g得挺起劲,没想到会被叫回去。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梁鑫,他高高地戳在那儿,脸上戴着个大墨镜,正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这是什么手势,叫小狗的吗?

付屿腹诽着,但还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导演棚,可到了那儿,梁鑫也不知道在写什么,连头也没抬一下,更不用说看她了。

“梁导,是剧本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付屿沉不住气问了一句。

梁鑫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付屿只好坐下,但又坐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话。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过去帮忙了。”

“坐下。”

冷冷的声音传来,付屿刚抬起的pgu又落下了,静静地等他吩咐,但等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旁边很嘈杂,可这里两把椅子挨得很近,付屿坐在他旁边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她扭头悄悄看了一眼,鬼画符一样,什么也看不明白,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扭过头不理他。

不是说自己倒胃口吗,这会儿又什么毛病?

拍摄很快继续,监视器里,郑桐举起一张照片,视线从照片移到门楼实景。原本yan丽的五官,经过化妆显得冷淡几分,更符合苏沅这个人物的定位。

付屿对这场戏印象很深。苏沅收到的照片中有一些是她的妈妈李琴穿着戏服在影城拍的。周秦安本不愿搭理她,但看到这些照片还是说了一些事。

李琴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为了挣钱什么都做过,包括群众演员。她长得好看,做群演一般都能露面,运气好的时候还有一两句台词,这样一来酬劳就多了。

此时,苏沅手里拿的就是李琴穿着古装戏服站在门楼前的照片。粉se的戏装,略显夸张的妆容,让苏沅觉得很可笑。这个nv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还妄想当明星不成?

苏沅发现自己对这个所谓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10岁。那时候,她在镇上开着一间小卖部,日子过得si气沉沉,因不时要忍受丈夫的家暴,她几乎没见过她笑。可是,这张照片上的nv人虽然看着有些疲惫,却笑得很开心。

苏沅觉得很讽刺,这个nv人抛弃了自己的nv儿,在远方随心所yu地过日子。她对她连恨都懒得恨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眼前仿佛出现李琴在剧组的点滴。周围熙熙攘攘的游客顿时变成了一个古装拍摄现场,穿着粉se裙装的李琴正朝她走过来,和她错身而过却对她视而不见。

苏沅转过身,看到她正和一群跟她穿着类似服装的人被赶到一边。因为人多,推推搡搡之下,她差点摔倒,却引来拿着对讲机的现场负责人更愤怒的数落,而李琴只是讪讪地笑着赔礼道歉。

苏沅想要走近一些,却发现场景变了。李琴拿着一盒饭,蹲在角落里吃着,周围灰尘滚滚,她也丝毫不在意,只顾狼吞虎咽。

下一秒,场景再次变幻,李琴穿着单薄衣衫瑟瑟发抖,周围是跟她一样的小群演,而她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苏沅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周秦安从门楼的拱门下朝她走来,却又远远地停住。她看着他,耳边响起他告诉她的一句话。

李琴说,做群演有机会上电视,也许她能看见我……

监视器里,人来人往中,苏沅和周秦安远远地四目相对。

特写镜头下,苏沅忽而笑了,那笑中带着几丝讽刺,几丝不解,几丝苦涩。

她的眼前,周秦安和李琴的身影重叠,穿着戏服的李琴再次朝她跑过来,单薄的身t穿过她的,一晃又不见了。

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幸运之门”之下,多少人活得像一条狗。

周秦安两手cha在k兜斜斜地站着,颀长的身姿在人群中如一只鹤。他就那么看着苏沅,看着她脸颊上似乎落下一行泪,在yan光下晶莹极了。

导演棚很安静,付屿悄悄地退了出去。她走到墙角的背y处,慢慢地蹲了下来,头低着,许久没有抬起来,再次抬起的时候却是掏出了手机。

“妈妈,这个戏结束我就回去。”

一行信息,几个字,敲出来废了很多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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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是江齐瑞的小未婚妻?”

郑桐摊开手看着造型师早上刚做的指甲,淡淡的丁香紫,显得她的手指细白。

付屿看着那双手,袖口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甲。

“如果不是剧本的问题,那我就不打扰了。”

付屿转身就走,没想到却被郑桐抓住手拦了下来。指尖传来陌生的触感,让她不由缩了缩,却没有办法挣脱,因为她被拉着坐了下来。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跟个刺猬一样,还能不能一起聊聊天了?”

这下付屿真是目瞪口呆了,她们两个有这么熟了?

郑桐看她一脸呆呆的样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付屿更加不知所措。

“你很有趣,我喜欢。”

无力招架她直gg的视线,付屿只好默默地转开了头。

周围的工人都在忙着布景,百米外的地方,梁鑫叫住了吴恽不知在说着什么。

“实话跟你说,我那天晚上一口气读完了剧本,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苏沅这个角se。”

付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果然。

“但是第二天看到编剧组竟然就来了你一个小姑娘,说实话很失望。”

付屿点了点头,“正常。”

“正常个p,老娘想看江大帅哥来着,结果见到一个妆都不化的h毛丫头,你说我能不气?”

“没化妆真是对不起啊。”付屿真不知道这人什么套路。

“呦,这就有脾气了?”郑桐睨了她一眼。

“……”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装三装四的小文青,不ai化妆,邋里邋遢,自以为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真不太会。”

“嗯,你这种几乎排在我最讨厌之最。”

“那……我走了?”

付屿真就站了起来,却被呵住。

“坐下!”

付屿默默坐下,心想这人一个两个都什么毛病,老喜欢命令人坐下,心累。

“今天这几场戏是你写的,还是江齐瑞写的?”

“我写的,这本子基本都是我写的,江齐瑞润se,而且如果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他的‘小’未婚妻了。”

付屿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袖口下的指尖0到中指的指节,ch11u0的触感提醒她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郑桐挑了挑眉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余光瞥见她身后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地一笑。

“梁鑫可不是良配。”

付屿淡定不起来了。

“怎么,不装了?”

郑桐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顺手递给了付屿。

付屿下意识地接了,热水,很暖和,所以又下意识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他这个人不ai多管闲事的,那天却为你出头。”

付屿真是好奇了,“你们……”

郑桐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远处。

付屿扭头,看到梁鑫和一个穿着古装戏服的nv孩儿站在城墙边上,有说有笑。

那nv孩儿捋了捋从高高发髻上垂下来的琳琅发饰,娇俏地笑着,嘴边两个梨涡露出来,甜甜的。

《非天》剧组就在旁边,这算是探班?

“我们三个很早就认识,那时候我和向彤是同一家经纪公司的艺人,都刚出道,梁鑫还是个小摄像,我们一起拍过一个三流导演的片子。”

付屿垂眸继续喝水,腹诽这演员怎么人前人后差别都这么大。不说吴恽,郑桐可是有名的娇蛮大小姐,听统筹组的小姑娘八卦说,她家里条件确实好,不需要求着谁,一贯地高冷霸道,怎么就拉着她一个小编剧忆当年了?

“没意思,不说了。那天听你怼我,以为你是个爽快的,没想到真是个ai装的,没劲透了。”

傲娇得跟个恼羞成怒的nv王一样。

付屿倒是笑了,“你这个样子很像一个人。”

“……”

“沈桑榆。”

“她啊,拽不拉几的,谁要跟她像?!”

付屿这下直接笑出了声。

“那你还连剧本都没看就接了?”

“嗯,沈桑榆跟我说是刘鸣的文艺片,江齐瑞写的,而且是和吴恽搭,质量和话题都有保障,所以我就来喽。”

郑桐扫了一眼远处的向彤,冷哼一声。

“让大家知道我郑桐也能走文艺路线。”

付屿顺着她的视线又看了远处一眼,梁鑫正好也扭头往这里看,似乎还皱了皱眉。

“听说你和向彤有过节?”

付屿收回视线,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嗯,我追过梁鑫。本来我们仨挺好的,都刚入行,玩儿得开,哥们儿那种,那部戏完了之后也会约一起。”

“梁鑫吧,就是那种劲儿劲儿的,对啥都冷淡,无所谓,可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当时年纪小就栽了。”

“但他直接就拒绝我了,跟我说喜欢的是向彤,后来向彤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俩人很自然就在一起了。”

“明明表白的是我,却成就了别人,你说这种感觉像不像吃了个苍蝇?”

“是不是觉得我特小心眼儿?但是,说实话当时真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就像一部戏,本来以为自己是主角,结果却发现特么的是个配角,而且是个没几句台词就挂了的pa0灰。当时的年纪怎么接受得了?”

“你别误会,我对他早就没感觉了,但是那种心情没办法扭转。年轻的时候再傻缺的事儿,以后都得认,而且要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站在自己这边。”

一口的京片子,话像连珠pa0一样蹦出来,信息量太大,付屿脸上的表情不能再扭曲了。

郑桐瞟了她一眼,没忍住上去r0u了r0u她的脸。

“怎么跟个包子一样。”

“……”

“我当时也就跟你差不多大,傻得冒泡。看过那部短片没有?”

付屿手里转着杯子,点了点头。

郑桐说得是梁鑫那部获最佳摄影奖的短片《金枝》,向彤出演的。

livehoe之后,付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找出那部片子看了看,开机仪式再遇到梁鑫的时候,几乎无法直视他。

片子讲述一个nv孩儿一天早上醒来后,发现睡在她身边的男朋友不见了,屋子里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跟着消失,就像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但nv孩手机里一百多条信息还留着。

男孩儿梦想当作家,总是在有灵感的时候将寥寥几句记录发送给她,算作一种备份。那些文字配着图片,是他在不同地方遇到不同的人和事生出的感想。

nv孩儿根据那些信息追寻男孩儿的足迹,慢慢地发现自己是那么地不了解他。有的时候,再亲密的人,都不见得互相了解。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害怕。

她以为是男孩儿厌倦了她,殊不知最后却反转。

最后一张图片是一根被折断的树枝,上面带着neng绿的叶子,而跟那张图片一起发过来的信息,才让付屿对梁鑫这个人望而却步。

“金枝。传说‘森林之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需要日夜守护一棵大树。任何一个人,只要能折取这树上任意一节树枝,就有资格杀si他取而代之。”

故事的结局,nv孩儿原来是生活在中的人物,这部是讲nv孩儿和男孩儿的初恋故事,而男孩儿则是真正的作家,他最终无法面对nv孩儿的成长以及失去她的恐惧,g脆让自己从中消失。

若叶,就像片子里的向彤,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美得让人不敢去碰触;金枝,就像灰姑娘的树枝,她以为b起珠宝和漂亮衣服,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不会被人抢走,殊不知neng枝最终会长成参天大树,也会开出美丽的花,就像她,总会等到那个能够给她一切的王子殿下。

这部三十分钟不到的片子,现在看来有些稚neng,但四年前梁鑫24岁,向彤21岁,正正好好的半熟悸动。

整部电影都是梁鑫创作的,从剧本到导演再到摄影。主观化的镜头,诗意流淌,巧妙的剪辑,晦涩而害羞地传达着个人的情感。

从这部作品里,付屿看到一种卑微,ai惨了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卑微。

“他们拍完那个没多久就分手了,是向彤提的,后来梁鑫消失过一段时间,听说去非洲拍纪录片去了。”

之后的故事,并不是秘密。向彤很快被知名导演相中,主演了一部颇有影响力的文艺电影,票房和口碑都不错。

两个人或许还传过绯闻,但现在一个是当红nv星,一个是不知名的导演,谁还有心思传这样的八卦。

金枝,越是小心翼翼地守护,越是容易失去。

付屿和郑桐一同看向那个方向,向彤已经走了,梁鑫点了一支烟正ch0u着。

“向彤从小在日本长大,听说日子过得很苦。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一直ch0u那个牌子的日本烟,现在她不ch0u了,他还在ch0u。”

……

已经是下午,拍摄仍然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镜头里,清净的城墙边上,苏沅深深地x1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在了周秦安脸上。

朦胧中,周秦安的眼神有瞬间的迷离,但很快又清明了起来。他捉住苏沅的下巴,唇凑过去在那瓣红唇上轻轻一点。

“真臭。”

这是两人的初吻,江齐瑞加的一场戏。

此时的他,正在医院里帮人拿药,似乎有些走神,护士叫了好几句他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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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白se欧陆出了医院大门,转了个弯,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里,付凌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随着车子转向,冬日午后的yan光透过车窗照进来,为她周身平添几分温暖。

相b一般南方nv人,她的五官更jg致立t,一双杏目大而深邃。可以看出付屿的长相是随了她,但与付屿的内敛不同,她整个人的气质更外向,经过岁月沉淀,浮华褪去,但也难掩锋芒。

不过,这会儿她的脸se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眼睛下面两抹不淡的y影暴露出浓浓的倦意。

“阿隅,今天谢谢你了。刚下飞机就跑过来,很累吧?”

江齐瑞轻轻地笑了笑,手里的方向盘打了半圈,超过前面的车,驶进最左侧的车道。

“不累,姆妈都告诉我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

江齐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付凌。

“付姨,不多住几天没问题吗?”

“够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也只是药物治疗,y住了三四天院都算多的。”

江齐瑞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

车子正好经过一个临湖而建的住宅区,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伫立在湖边,上面的词醒目极了。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屿林外庐,等你回家。”

江齐瑞看了看身旁的付凌,她正看着窗外的楼盘发呆,脸上的神se很柔和。

这是付凌的公司新开发的楼盘,在城东,前眺小西湖,后傍东鹿山,万里挑一的位置,光是拿下这块地皮就废了不少周折。现在尘埃落定,开盘认购率超过七成,在房市低迷的当下,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可是,江齐瑞知道这其中付凌肯定投入很大心力。这次突发心肌梗塞,也是因为疲劳过度。她本来就有轻微的高血压,但积劳成疾引发心梗也是惊险,好在不严重,不用手术。

她从年轻的时候就是工作狂,现在劝她多休息多半也是徒劳,这些江齐瑞心里都明白。

“明天就去拜祭吗?”

付凌看了看旁边的人,那个清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颇为成熟的男人了。可是,在她心里,他跟付屿一样永远都是孩子。

自己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怎么不让人心疼?

“嗯,明天。”

江齐瑞似乎已经很习惯,平静无澜地答着。

付凌在心底微微叹息,强打jg神活跃氛围。

“小屿跟我说做完你们的戏就会回来,反正婚礼也不远了,你到时候可以再一起回,我烧菜给你们吃,就烧你们最ai吃的腌笃鲜,好不好?”

江齐瑞见她的脸上有了笑容,一双和付屿一模一样的眼睛变得很亮。他抓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嘴唇翕张,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

南方的冬天一贯y雨绵绵,今天难得放晴。沈家院子里种着一棵香樟树,这会儿上面的叶子在yan光下正反着雀跃的光。

沈岩站在书房窗户边上,看到那辆白se的车停在对面的房子前。江齐瑞下车帮着付凌拎东西,进屋一会儿之后很快又出来,将车开回了自家的车库。

不一会儿,楼下的门铃响起,沈岩听到吴惠温柔地应了一句“来了”,那声音透着难掩的高兴。他知道她的脸上一定带着笑,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g了g唇角。

“姆妈。”

江齐瑞温和地叫了一声,吴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唉!快坐下歇歇,我煲了汤,你喝一碗暖暖身。”

“嗯,我自己来。”

说着,江齐瑞就往厨房那边去,却被吴惠拦住。

“你就别进厨房添乱了,好好坐在这里等着。”

江齐瑞被拉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吴惠轻快的背影,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

楼上传来脚步声,江齐瑞抬起头,看到沈岩正扶着楼梯的栏杆往下走,棉质的拖鞋走在木质的楼梯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爸爸。”江齐瑞站起身叫了一声。

沈岩抬起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付姨的身t没事吧?”

“还好,需要休息。”

沈岩点了点头,两下无话,沉默的厅里只有“滴答滴答”走钟的声音。

其实也就一会儿,吴惠就端着汤出来了,两个人的神se这才明显一松。

“老沈也下来了?我也给你盛一碗去。”

“不用了,我就是下来透透气。”

沈岩站起身,重新朝楼上走去。

“喝完汤来书房陪我下盘棋。”

江齐瑞已经坐到餐桌旁,听闻抬起头应了一句“好”。

“孩子刚回来也不让人休息休息,下棋下棋就知道下棋。”

吴惠絮絮叨叨地抱怨,江齐瑞不由地笑了。

“你还笑,看看你呀,怎么又瘦了?小屿囡囡不是挺会烧菜的吗?”

江齐瑞拿起调羹往嘴里送了一口汤,是吴惠最拿手的红豆葛鲮鱼汤,喝完胃里暖融融的。

“真好喝。”

听到江齐瑞夸赞,吴惠简直合不拢嘴。

“好喝就多喝点,我煲了很多呢。”

……

江齐瑞还是去下棋了,回家来必备的功课,哪一次都躲不掉的。

书房里整面墙的书架,直挑到房顶,上面成排成排的书整整齐齐,有吴惠整理,从来都不见乱。中间长长的一排,书脊上无一例外写着“沈岩着”。

沈岩二十出头就凭一部短篇一举成名,之后着述不断,在文坛很有影响力。如今虽已年过七旬,但就跟他的容貌一样,创作力依然旺盛,今年还有新作问世,风格与以往大不相同,颇有争议。

他本就出身书香之家,后来又凭借自己的才情立足于世,一辈子过得顺遂,最大的遗憾就是天命之年丧妻。

古se古香的矮桌边,父子俩静静地坐在蒲团上。江齐瑞思索片刻落下一子,让沈岩的眉毛不由地一挑。他抱着手臂,看着棋盘陷入沉思。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江齐瑞看到柔光下沈岩的头发几乎已经全变白,心不由地揪了一下。

“爸爸,你后悔吗?”

沈岩正要落子,听闻顿住了。他抬头看江齐瑞,神se变得晦暗不明,而江齐瑞迎着他的视线,认认真真地看他。

“是后悔了吧,选了我没有选妈妈,不然也不会让姆妈带我回乡下住五年。”

“哐啷”,棋子被掷在棋盘上,整盘棋都乱了。

江齐瑞在桌子下面攥了攥手,并不想绕开话题。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呢?”

“你瞒了那么久,害沈桑榆恨了我和姆妈那么久,到头来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过是怕面对罢了。”

“我始终是个多余的人吧……”

“够了!”

沈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齐瑞,眼里都是失望。

“这么久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江齐瑞惨淡一笑,跟着站起身。

“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江齐瑞转身朝门口走去,拉开门之后又停住了。

“明天拜祭完,我就直接走了。还有……”

江齐瑞握着门的手紧了紧,话还是说出了口。

“我和付屿分开了,婚礼不会有了。我还没有告诉付姨,她现在身t不好,等以后吧。”

沈岩吃了一惊,而后怒不可遏。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岩走到江齐瑞面前,手都在抖。

“小屿多好的一个孩子,是不是你……”

话说到一半却被江齐瑞打断,他迎上父亲的视线,苦涩地笑着。

“我不配的,早就不配了。”

“她值得更好的……”

……

南方这会儿落日还未尽,西北城的天早就黑了。影城这几个景都没有夜戏,剧组早早就收工了。

付屿跟着车回来,不想再吃盒饭,准备自己去附近的店里喝点汤。吃货小统筹有一次告诉她,市场那边有家店专做汤,很好喝,她有些馋了。

夜风吹过来,有些刺骨,她瑟缩了一下,将外套的帽子戴上了。耳机线不小心被拉扯了一下,其中一个耳麦滑出耳朵,她重新塞了进去。

点什么汤好呢?

付屿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计划着晚餐,丝毫没注意到这是个偏僻的路口,而身后正好窜出一辆车,可能有盲区,车没减速呼啸而过。

身t突然被一gu大力扯到一边,她没来得及反应,头上的帽子就被拉了下去。

“走路发什么愣,不知道这里是路口吗?!”

梁鑫气得大吼,额头的青筋直突突,可是眼前的小丫头还愣愣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早就走远了,帽子遮挡了付屿的视线,她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她歪了歪头,从耳朵里扯出耳机线,一脸纳闷地抱怨。

“你g什么呢,怎么总是吓人?”

梁鑫给气笑了,叉着腰原地踱了几步,终是气不过,抬起手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还往两边狠狠地扯了扯。

“你呀,笨si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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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r0u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