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去上班了,毕竟,在不辞职搬家的情况下,卫g0ng想要找到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除非她立刻买机票流亡海外,否则,怎么都是免不了见面的。在这种前提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糟糕的棋。
但已经没办法后悔了。
她y着头皮和课长还有其他同事打了招呼,然后就逃也似的冲到座位上,连水都不打算去茶水间接。但再怎么努力,也躲不开工作之间的必要交接,她拿着打印好的文件,站在一米开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上一名同事和卫g0ng对话完毕。
“新的企划案和上一期产品在前两个季度的表现汇总表格。”她谨慎地递出文件,虚心地递出手里的笔,以一个上进好员工的表现等待着课长的点评。
卫g0ng接过笔,笔尖虚虚点在几条纠缠的数据预测线与实际数据上,最终在本月预测的那个点上画了一个圈。“这里在传统渠道上的表现不如预期,网络宣传的数据量也b初期预测要低。”他说,“在商超的投送频率可能需要进一步的调整——藤丸,记一下。”
她掏出小本子和笔迅速写下两行,随后他指出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当立香终于停止汇报转过身时,她看到后面正等待着来汇报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微妙地颤抖着。
周一早上就完全开启鬼畜工作模式的上司和接下来一周被排满的会议让所有人都处于相同的萎靡当中。也因此,为了提升士气,晚餐变成了课长请客的聚餐。既然是聚餐,就去吃了烤r0u,课长自己是不喝酒的,也不强迫下属喝,大家也只是想参加会议一样静静吃了就散场——当然也是没有续摊这一说的,他们课的人肯定能赶上末班电车,也很少要去网咖或宾馆对付着过一晚上。
旁边的同事开了一瓶烧酒在分,立香随意地让他往自己杯子里加了点,拿起来喝一口才发现卫g0ng在斜对面乜她一眼。他边上的前辈一直在和他说话,她不确定那一眼是不是巧合,把杯子放下又拿起来在嘴唇边上碰一下。
不是巧合。她每次举杯,卫g0ng的眼神都要扫过来,倒酒的同事不解其意,还以为课长想要破例喝上一点,却又被卫g0ng拒绝了。立香看得想笑,还记得不能笑出声来让人注意,只好拿着杯子假装自己被呛着了,咳嗽了几声。
散场以后她一个人往电车车站走,虽然肯定有互相同路的人,但大家都默契地拉开了距离,立香也不例外。她进到旁边的饰品店里面转了半圈,把耳环拿下来放在耳边b一b,又鼓起脸来:虽然一直想要打耳洞,但思来想去又怕疼,到现在,立香也只能偶尔用一用隐形耳夹。
库丘林倒是很早就打了耳洞,她看过他把耳环摘下来,底下居然还做过扩孔。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饰品店的店员,才知道原来饰品店多数都是不提供打孔服务的,店员推荐了美容院和药妆店可以买到的无痛穿孔器给她。多数人都是在家自己穿孔,得知这件事以后,立香的勇气也就基本消散完毕了,她又消磨了五分钟,莫名其妙地买了一副大号的圆形耳环,才走到街上。
“送你回去?”卫g0ng忽然在她身后发问。
立香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她抖了一下,只抓住了托特包,小小的饰品袋从手里滑下去,耳环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卫g0ng帮她捡起来,却没还给她,而是微微皱着眉头再次发问:“你喝了多少——送你回去?”
立香的杯子里原本放了大半杯碳酸饮料,要同事加酒进来也就是喝着好玩,她深呼x1两次,平复了狂跳的心脏。“我只喝了一点。”她实话实说,见他显然没有相信,才把抱怨说出口,“是课长忽然在背后说话吓到我了。”
卫g0ng嗯一声,他捏着耳环,忽然放到她脸边上:“很漂亮。”他真诚地夸赞,又问:“怎么是耳针?”
因为隐形耳夹如果夹得太近,耳垂会很疼,而大号的耳环要更重,哪怕是买了耳夹,也根本戴不了很久,倒不如买耳针款式的,更漂亮,看着也开心。立香觉得自己的购物理由说出去会被人嘲笑,她支吾几声,还是说:“在考虑穿孔,所以先买好耳环……?”
卫g0ng又嗯了一声,好像在思考什么。立香忽然想起他模范职场jg英的身份来了,别说是穿孔,恐怕他的衣柜里从小到大连一件带卡通人物头像的t恤都没有吧。她刚想接过他手里的小饰品,就听到卫g0ng问:“你会打吗?以前帮别人打过吗?”
“不会,没有。”立香条件反s地回答道。
“那我来帮你好了。”卫g0ng倒是颇为平淡地说。东京街头便利店和药妆店都层出不穷,他不超过十五分钟就拿着两个一次x无痛穿孔器回来,看得立香腿肚子都ch0u筋起来。药妆店居然就把这种东西放在货架上来卖,她一想到等会儿自己就要多两个孔,就不舒服起来。
“我刚刚喝酒了,伤口会恢复不好。”她仰起脸,认真地说,“今天还是算了吧。”卫g0ng又用晚上吃饭时乜她的眼神看她。立香忽然又记起他们刚刚说过的话。她觉得熟悉的荒谬感又出现了,但还是忍不住g笑两声。
“好吧,我喝多了,麻烦您送我一下。”她才说完,卫g0ng就把饰品袋一并还给了她,却不是为了让她自己拎,而是为了趁她摊开手去接的空挡把她的包也提过来。立香立刻就要去抢,还被拐得差点撞到他怀里去。
他们站在那里说话还没人注意,那个包一提到他手里,就立刻有人去看他们两个,甚至还回头仔细打量卫g0ng,立香立刻深觉无力。她知道自己多半已经没办法撼动他的决定,g脆拉着他往前走,想着快一点进到电车站,或许就能趁掏出电车卡来把包拿回来。
她想的很好。但……拉着袖口的手被轻松地反握住,她回头去瞪时卫g0ng还轻松地用另一只提着两个包袋的手去整他的领带。“藤丸,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执行力,不过……”他用一种平静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恶的态度说道,“我的车还停在公司楼下。”
立香跟着他一路走回公司,吃饭的地方不远,走回去也说不上累,但她越是往前走,就越觉得压抑烦躁。这大概和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态度有关系。她一直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但具t怎么样才是被别人管着,她最近才从自己的心情变动当中猜出一点。
卫g0ng当然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自从开始工作,就在卫g0ng手下,公司的其他组里总是会出现多个并行的企划,做得好的就被选出来,做不好的本轮业绩直接垫底,还要另外加班补回工作内容。他多数时间都要求手下职员选不一样的品,做不同的案子,也不会用态度暗示他们额外加班。
虽然新任社长上任以来,公司也在改变传统作风,但这样的上司在传统实业里有多罕见,立香还是知道的。
但是卫g0ng既然能够忍耐同届的排挤和之前高层的不喜在几年内迅速升职,也就能顶着立香的负面情绪,把事情拉回到他的轨道上来。她还没有想明白,却本能地不喜欢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进到车库以后那烦躁尤其明显起来,立香没有包握在手里,只好捏紧拳头掐自己的掌心。她忽然说:“我要去坐电车。”
这是她本来的规划,不必和其他人聊天,不受打扰地坐电车回家,和往常一样在站点下车,步行回家的路上去便利店挑选明天作为早餐的三明治。
卫g0ng已经在按驾驶座一侧把手上的车门开关,解锁的音效响起,他对她忽然y邦邦的语气感到诧异,回头看向她。立香却已经不想再和他在一块呆着了。再过一会儿,她可能就会爆发。她自己也有问题,她知道,但对一些人来说,前面的拒绝真的有用吗?恐怕只有等她歇斯底里地发起脾气来,对方才知道她真的不喜欢这样做。
或许就是因为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才很难真正和别人成为朋友,哪怕原本相处得很好,在发完脾气以后,立香也会怀疑对方并没有真正地原谅自己,毕竟在对方看来,那只是一如既往的一天,而她忽然因为一件她往常都会欣然同意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反应过度。
卫g0ng好像要说什么,立香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去容忍了,她转身直接朝着入口跑了起来。卫g0ng应该很快追了过来,她听到他在后面叫她的姓氏,居然跑得还能更快,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穿着高跟鞋和套裙跑步的能力。这想法让她居然有点想笑,但卫g0ng喊她的声音近了,而且很急,她只好继续往前跑。
立香跑到出入口之前被他从后面赶上来扯住手腕。“你知不知道在车库里这么乱跑有多危险!”卫g0ng好像还是第一次把愤怒表现得这么明显,立香被吼得一呆,整个人再要维持刚才那gu情绪也做不到了,他把她往边上拽,步子大得差点把立香拖得摔倒在地上。
他说得没错,如果刚刚有车从上面驶入,哪怕降低了速度,也很容易撞上从侧面跑过去的立香。但就是因为他说得没错,立香才缓下来一点的情绪又翻卷起来。她咬着嘴唇,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狠狠甩手,想要把卫g0ng摔开。
这可很难做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持这样反抗的态度,但卫g0ng反而更加担心她的安全,现在放开手的话,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好好回到车子那边拿了包去坐地铁,要是在街上还是像刚刚那样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疯跑起来,可能还要更危险。因为有了这些顾虑,他认认真真地用了力,却不想太用力,拉扯起来一不小心把她的手腕拉脱臼了就糟了。
立香几次甩不开他,g脆转过去踢他。小腿前侧r0u薄,踢了恐怕会青,皮鞋前面紧,踩得太重会疼,她脑子里倒是希望能把卫g0ng直接踢到办公室,但也只是停留在想一想。她有时候是非常讨厌自己的,做不到全盘忍耐也就算了,在想要发脾气的时候,也没办法暴nve地宣泄情绪。这样优柔寡断的x格,哪怕是自己,也很难容忍。
她还是踢了过去,把卫g0ng的深se西k给踢了两个印子,皮鞋前面也踩得灰扑扑的。这样激烈的情绪起伏是非常消耗t力的,她喝的那点酒jg好像没能进入消化循环系统就被催到脑子里,从气急到现在的低沉也就用了十几分钟。她渐渐没有力气,却还是用最后一点倔强在和卫g0ng拉扯,想把手腕挣脱出来。
“藤丸,你在发什么脾气。”卫g0ng没有再由着她往前走,而是把她强行按在柱子后面,强迫她抬头。立香不去搭理他,哪怕他强迫把她的下巴给抬起来,难道还能强迫她不去转眼睛吗?他既然愿意耗着,那就耗着也无所谓,最起码两个人的计划现在都泡汤了,不只是她一个人被打破了计划。
公司楼下是半商用的停车场,除了楼内的公司所属员工登记车辆可以以一个相对优惠的价格停车以外,还接待临时停车的外来车辆。这里当然也是有监控的,就在他们站在那里僵持的时候,两个安全人员一边不断使用着对讲机,一边从紧急出口的楼梯跑下来。
“这位小姐,您没事吗?”或许因为这场景很像吵架的同时也很像家暴,两个安全人员都是男x。卫g0ng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松开手,却没离远,还是很近地站在她前面。这显然让他们紧张起来,但立香却觉得没意思透了。
偶尔在这种时候,她的情绪好像受到一点刺激就会立刻燃起来,但燃尽以后,她只需要想想后果,就会忍不住厌恶起自己片刻前的情绪化来。就像现在一样。既然是她引发的问题,她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们报警或是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她靠在柱子上,水泥的y冷隔着薄薄的衬衣,让她浑身冰凉。
立香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把手压在卫g0ng的手上,没有握紧。“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刚刚……”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b较中x的词语,“有点失控。”这里是应该露出抱歉的微笑的,但她没有力气,连牵动一下唇角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她鞠了一躬来表达歉意。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卫g0ng也跟着道了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立香累得没办法反应,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最早的那种3d屏幕上的古怪重影,而她偏偏没有拿到配套的镜片。她发着呆,还是在卫g0ng开车路过一片格外辉煌刺眼的led广告屏时回神的。
她说了想坐电车回去,但她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几乎没人会把她真的放走去坐电车。立香蜷缩在副驾驶上,一边觉得自己刚才的所有表现都很糟糕,简直让她想要拉开车门跳下去,一边又为之后可能会继续的争吵而焦虑起来。
车流走走停停,总是堵塞着,在等待这个格外漫长的红灯时,卫g0ng听到副驾驶上传来了克制的ch0u噎。他想了想,把音乐声开大,试探着去0她的头,手被毫不客气地拍开。拍开了两次以后她不小心把指关节ch0u到他的表带上,立香疼得从臂弯里抬起头,在看到卫g0ng以后又埋下去,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
音乐声大得有点吵了,好像连同玻璃都在震动,右前侧的车刹车灯灭了,前方应该也正在行车。立香垂着头,余光看到他的手收回去,把表放到饮品架里,才换挡前进。
车开到以后立香并不想下车,她采取了消极的对抗态度,既不去拉开车门,也不和卫g0ng说话。他好像很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立香希望他也能发火,她希望卫g0ng能把她和她的东西丢在这里,通过让她受损的方式来赔偿他,也不想和他说话。一旦说话,就势必要说到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一旦话题说到那里,恐怕她又会失控。
卫g0ng先熄火下车,他转过去,为立香拉开车门。车库略带寒意的风吹过来,立香觉得有点冷了,算了,她想,在哪里发火有区别吗,在他家里和大街上,总是后者更容易造成麻烦。她忍不住想刚刚的两个工作人员会不会记住他的车牌号和长相,这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可预测的传言,如果会,那就是她不计后果所造成的又一个代价。
只是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保持平静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库丘林可以说的话、可以做的态度,在卫g0ng面前就是做不出来。他跟得太紧、又总会抓住空隙贴近她的生活,只要她想,立香猜测他可以立刻融入自己的房间里用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做家务。或许有人会喜欢这个类型,但立香只想尖叫,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她,她的领地已经不再安全。
她又想逃跑,不是单纯地远离他,而是远离这里,远离这个不堪的自己,但这太沉重了,她已经尝试过一次,只是想想,就让她又没了力气。卫g0ng站在车外等了一会儿,大概因为她一直没有动弹,他就试探x地0了0她的颈侧,应该是在试她的t温。
“藤丸,能起来吗?”他问得非常柔和,“你很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如果一个人的脑子从早到晚地在一个无解的问题上消耗脑力,与此同时还要支撑自己正常工作生活,那要求这个人保持正常的情绪水准就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了。立香虽然能听懂他说话,也没有意愿想要回答,但她也是真的没有力气去组织语言、把想法投放到声带上去,再去说话形成交流了。
她静静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勉强走下车,以一种只会出现在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和态度跟着他上了楼。
他的家和上次一样,立香一眼扫过去,几样有记忆点的东西连位置都摆得分毫不差。这是卫g0ng的家,她好像毫无意义地被这陈列提醒了这件事,又察觉到了一阵深深地,不知道如何去诉说的疲惫。
她坐到沙发上,又忍不住蜷缩起来。卫g0ng两次从她身后路过,都发觉她蜷得更紧了,好像想要把自己的t积极力压缩。他在衣柜里找了找,花了点功夫才从上层的储藏区里找到一条烟灰se的绒毯,按照规律,要再过半年他才会把它从这个区域里换到下方的常用区。毯子很沉,又大,他回到沙发后面,把整个毯子撑开,一口气披到她身上,又给她拉开一个小小的换气口。
立香被罩在一片黑暗当中,知道他不会主动来和她说话,反而安心下来。她坐着坐着,就向靠着的沙发扶手一侧歪了过去,等卫g0ng从书房里出来,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只是膝盖和手肘还是碰在一起,蜷缩着把腹部保护起来。
她的睡眠总是不太好,有时候累到极致,从身t到脑袋都觉得发空沉闷,却偏偏睡不着。当立香在夜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又是从憋闷怄火而不能抒发的梦里被情感强烈的变动所惊醒的,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从床褥的触感,再到灯光的明暗,再到床边的这个人都不是她家里的配置。
她晃一晃头,彻底醒过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发烧了。”卫g0ng说道。他拿着杯子坐在床边,摊开的另一只手里还有没开封的药物。她坐起来,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被子太厚了,压得她从里往外地散着热气,但身t里很g,喉咙也像是绷住一样地带点疼。
大概和t质有关,从小到大,她一年总是要发一次烧,高中以后她独居,每个周末轮流去两边做客,那时,两边的家里都有了新的孩子,她也是从那个时间开始学习吃药买药,怎么应付吃饭,什么情况要去医院,什么情况要在睡前给自己留一个夜灯。她当时想着总觉得非常委屈,去留学以后和后面认识的朋友们聊天,才发现这是成长当中很正常的一个过程。
自己照顾自己,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去挑选适合自己的朋友,购买自己喜欢的商品,为自己的长远规划储蓄……她确实在那个时间里学习了很多东西,但等她回到日本,回到熟悉的环境当中,被其他文化所改变的那些部分就像是被覆盖掉了一样。
她烧的略有些昏沉,恰好让她的大脑不必再被前尘旧事继续消耗,只是头和咽喉一起疼,连带着眼睛也觉得不舒服。卫g0ng把灯打开,房间变得更亮,他把那几个不同包装的小药片一个个指给她看:“你平时吃哪一个?”
立香不太喜欢吃效力太强的药,她总觉得吃了太多的止痛药会导致成瘾,在澳洲看了两次医生以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她凑近看,发现果然这几种一种在名字后面带着加强,三种都是她记忆中的第一类药品,也不知道卫g0ng是怎么说服药剂师给他开药的。
她看了看,还是把药放下:“我不喜欢吃药,过两三天就会好的。”她把药推回去,卫g0ng没拿,反而皱着眉。他把水给她,又问:“我也有冲剂。”
“你请过病假吗?”立香忽然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灵光一闪想到的到底是什么,但她直觉应该问一句。
卫g0ng点点杯子示意她先喝水,等她拿起杯子开始喝了才回答:“没有。”他规律运动,控制饮食,按时t检,偶尔不舒服只要加强休息很快就能好,到发热的程度对他来说就算是严重生病,保证饮水量以后直接吃一两个疗程的药就好了。他拿自己当例子来哄藤丸,还帮她规划好了:“你现在吃最低剂量,明天请病假,后天就会好了。”
那家伙b你还要难ga0。他沉迷于奉献行为,我觉得这种类型都有病。
这两句话忽然闪现在立香心里。她在对库丘林看人的眼光啧啧称奇的同时,第一次对他交友的水准感到了担忧。她把杯子挂在手里,又被卫g0ng夺过去把水蓄满:“不吃就不吃吧,多喝水也可以。”
立香垂下眼睛,她又喝了半杯水,犹豫了又犹豫,才小声说:“对不起。”卫g0ng始终坐在那里,他嗯了一声,态度还是很从容:“我不会说没关系这样的话,藤丸,我还是有一点生气的,但也没打算怪你——如果你不吃药,就再喝一杯水。病假最多给你批两天,好吗?”
“一天就够了。”她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但卫g0ng阻止了她。
“很晚了,睡吧。”他把灯关掉,立香还以为他要在她旁边睡,这倒无所谓,但她等了一会儿,他却没有过来。“手机在枕头下面,如果你夜里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他说,书房里面的灯还亮着,远远地漫s过来,只能g勒一个轮廓,立香觉得喉咙又堵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发炎,她嗯地答应下来,等门关上,才r0u了r0u眼睛。
她睡得不太安稳,轻微发热和不舒服的身t让她收获了一个时而寒冷时而cha0sh炎热的梦,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童年时期是如何因为一点点打破她秩序感的事情大发雷霆的,而后又梦到自己在一个嘈杂的教室被要求发言,但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大吵大嚷,哪怕她用尽了力气去吼叫,也没有人听她说话。
等她醒过来,感觉反而要b睡觉之前还要累。梦所折s出来的内心的压力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退回潜意识深处,只有那些负面情绪还残存在心脏和胃里,带来一阵近似于消化不良的沉坠感。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很讨厌睡觉。并不是讨厌这个行为本身,而是讨厌自己在睡着以后,失去了理智的庇护,在这些恐惧与焦虑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样子。立香在沉重的被子和毛毯的压迫下翻了个身,她翻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计程车回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东西被挪动的声音。
卫g0ng应该已经去上班了,难道是有人侵入了房间?虽然觉得这不太可能,但她还是本能地屏住了呼x1,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行动。她给卫g0ng发了信息,卧室门几乎紧接着就打开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头发还没有梳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防疲劳平光镜,形象显得柔和很多。
立香简直呆住了。她又打开手机,才确定卫g0ng今天早上十点的确还没离开家——“旷工?”她才说完就知道肯定不是,“您请假了吗?”
“家里有事情要处理,上午需要在家工作,其他事务会用加班时间补上。”卫g0ng回答道。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平板电脑,大概在她醒来之前,就在通过这个查看新的项目的进度。他又试了试立香的额温,又在她的颈侧一触,好像对她的进度很不满意似的皱起眉头:“睡了一个晚上,为什么还在发热。”
“因为……”立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一两天才能退烧,后续可能要一周时间来恢复的样子……?”
“太慢了。你吃什么药?上次看医生时医生怎么说?生病时吃什么?”卫g0ng又在床边坐下,虽然是居家办公,但他还是穿了衬衣。立香看到他连袖口都熨烫得漂亮,还一丝不苟地系好了袖扣,只要脱下家居外套和拖鞋,就能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商务场合。
她没提防有这么多问题要回答,本能地思考一下:“不吃,不喜欢吃药;医生……医生嘛……嗯……吃就……吃外卖呗?”她看一看卫g0ng,又想了想自己的回答到底不妙在哪里,才后知后觉地补充道:“我吃的都是很贵的外卖。”
他已经测完温度,手却没有离开,沿着她的脸侧抚过去,把baeng的耳垂捻在手指当中轻轻r0u。这气氛让立香微微想要回避,但她没有地方好躲,只好隔着被子蜷起来,想用膝盖把他垫得更远一点。“更热了。”卫g0ng轻笑着松开手,立香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捏得发麻。她撑着把自己从床上拉起一截,靠着床头坐好。
“我在午休结束后上班,在那之前把你送回去。”卫g0ng配合着把被子拉高,一直盖到她的肩膀,“不过在这些之前,我想知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藤丸,我现在还是有些生气的,因为你在地下车库乱跑,这很危险,但我并没有责怪你,因为我猜在你的视角里,我恐怕非常恐怖,对吗?”
立香差点就点头了,生病对人的反应能力和意志力都造成考验,她没动作,但卫g0ng恐怕从她来不及掩盖的表情当中知道答案。“是这样。”他点了点头,“你想现在聊聊吗?”
这太快了。立香把手环在膝盖上,她已经觉得自己昨天发脾气的行为非常莫名其妙了,但要她仔仔细细地去告诉卫g0ng她的想法,又觉得不可接受:因为坐电车回家,去便利店买早餐的安排被打破就像个孩子一样哭闹,给别人添麻烦,这种行为,不管怎么看都完全不正常。她已经这么认为,却又不想责怪自己。
如果连她自己都承认这行为的不正当,那还有谁会承认她当时所感受到的愤怒和伤心呢?……不对,这也是不对的,如果感受上受到了伤害就可以这样做的话,一切加害者和受害者之间的界限就变得模糊而危险了。
她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这段时间给捱过去,但也知道通过回避是没办法ga0定卫g0ng的。他和库丘林一样,都过于习惯勇往直前的节奏模式,就连偶尔的原地停留,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因为我已经计划好了。”她说,“……我想坐电车回家,然后去便利店,买今天的早饭。”立香说出来以后,才对自己声音当中的颤抖感到惊讶。她以为自己会笑着,带着自嘲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想到说出来的时候,在地下车库里所感觉到的一切又淹没过来,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泪意,嘴唇和声音抖得好像她的身t内部正在发生一场垮塌:“我、我不想和别人说话,也不想做别的事情——我都想好了的。”
哭泣是很丢人的行为,通过这种行为,承认自己的挫败感、承认自己会被某事物所伤害、所控制,暴露出自己的弱小和痛苦……立香非常讨厌哭泣的自己,也讨厌面对别人的眼泪,哪怕那个场合于她并没有实际上的关联。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冰冷得有如逐渐陷入冬眠的蛇类,但她没办法控制从刺痛的眼眶当中不断涌出的眼泪。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这样一件她以为已经把情绪都爆发完毕了的小事,居然还能从身t里流出这么多的水分来。她哭得太厉害,ch0u噎着伏到自己的膝盖上,把手心手背两面都用完以后,就用手腕去擦脸。
卫g0ng是在这个时候抱住她的,他的动作还带了迟疑,好像是要给她留出拒绝的余地。立香并没有拒绝,她或许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支持,在他轻轻拍抚她后背的时候,她一边ch0u泣着,一边把脸埋到了他的x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