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的(1 / 1)

有时候人类会想像某些确实存在的东西消失在自己眼前,可能是出於害怕,或是单纯觉得解决问题很麻烦。确实,解决问题是个复杂的行为过程,只要是个能动脑思考的人肯定都嫌弃过,我很不解为什麽老是有人把「讨厌麻烦」当成自我介绍台词,如果真有喜欢麻烦的人,还请介绍给我认识。

既然解决问题很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我一向都是这麽想的。当然,有时候会付诸实行。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句只是说说,但我不是那些庸俗的大部分。

要也是在所有普通人里最特别的一个。

地上的nv人正抓着我的脚求我放过她,悬挂在空中的下颚摇摇晃晃,看起来像只滴口水的狗。虽然因为嘴巴坏了而无法说话,但我知道她试图与我做最後的命令。实际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头摆动的样子就像重复着三个字音节,可能是对不起,也可能是g你娘。

说成命令而不是g0u通,因为我从来没打算跟她交流,这就成了她单方面的输出。真是可怜,所以把求情改成命令,听起来会b较有威严一点,不过也可能会像是像冥顽不灵的老阿姨。

再次举起手中的铁鎚,她因为伤势近乎昏迷,倒在我的脚边。这一槌打碎了头盖骨,一gu腥味的脑浆溅上来。没想到头盖骨是这麽易碎的东西,我防备不及被喷中眼睛。

刺鼻、恶臭,眼睛里跑进的血水让视野模糊成一片,刺痛像是要把眼球给挖出来。糟糕透了,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不晓得为什麽有人会把血ye的味道称为腥甜,对我来说不过是不想再看到的人身t里喷出来的不想看到的东西,恶心,而且很难清理,味道闻起来像是在鱼市场的地板躺上一整天。

回到一开始说的,我想要让这具屍t消失,因为处理她实在是麻烦得要si。不过还好这里是我家,不幸中的大幸。

优先处理了眼睛的部分,冲洗後缓解了不适感,可是视线还是有点模糊,怎麽洗都洗不掉,感觉像是有层东西卡在上头。

找来被拨到地上的刀子,我顺着肌r0u纹理解下四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冲洗完眼睛,出於生理保护机制,眼泪流个不停,而且因为这些该si的眼泪,视线模糊不清,好几刀都差点切了自己的手。

麻烦si了。

地上的有机物,外头的有机物,他们叫喊的声音,拍打在玻璃上的血手印,没有一个不让我烦躁。吵闹、哭叫、垂钓在眼眶外的眼睛因为我一时气氛而破裂,成了一滩血块,组织ye流过掌心,像是上百只全身黏ye的蛆。

我想此时的我大概是一群普通人里最特别的存在了,会幻想着眼前的人形r0u块消失,要是有人想认识我,会不小心脱口说出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会偶尔打打嘴pa0说与其解决问题不如解决有问题的人,随後那个制造问题的人似乎是自己。

我倒是蛮认同一个观点的,当所有人都变成了不正常,那不正常的就是那个原本正常的人。

空间有点暗,看不清楚路,只知道她走在前面不远处。我深呼x1一口气,鼓起勇气大步上前牵住她的一只手。过於紧张而肢t僵y,右脚差点绊倒左脚,导致这个本该是温柔的牵握变得有些粗暴。

b起牵其实更像是抓住,蛮横的把自己的手cha进对方手指的抓握范围然後厚脸皮的贴上去。恬不知耻,我的大脑一时间窜进这个词,尽管黑暗之中知道她就算转头也看不清我的表情,还是多此一举别过脸,感觉耳朵热热的。一开始她没有马上回握住,过了一会才让手指贴上我的手背,指尖的触感凉凉的,被碰到的皮肤有点痒。

这段空档让我感觉有点气馁。不过,至少没有马上被甩开,算是不排斥我的碰触。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也太容易满足了。只要一点点就好,一次靠近一点点就好。

虽然是自己主动牵手,但因为她走在前面,看起来像是她拉着我走。黑暗之中前面人的背影感觉b平常还娇小,但已经如愿牵上手的我不可以再得寸进尺的想拥抱,心里痒痒的感觉打算当作第一次出游的紧张感带过去。

顺着地上指标走,像是海里的cha0流,节省力气的游泳方式,想起了纪录片里成群的海鱼。

大概是想营造出海底的感觉,水族馆总是会有一些黑到让人害怕又扭扭曲曲的隧道入口。她曾说过自己怕黑,但此时却一反常态走在前面,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脚步甚至还有些跳跃,就差没有哼着歌。

出了隧道,另一边是柱子形状的水族箱,屋顶有点低,墙面是不规则山壁的样子,空间打着白se光线,经过水後变成一片蓝se,像是海底洞x,水母一群群漂浮在其中,地板有光透过玻璃留下的痕迹,顺着水波微微晃动。

身旁小声的欢呼,她放开我的手,难掩兴奋,向前快步走去,趴在写着海月水母的牌子旁,直盯着里面半透明的生物看。她招招手要我也过去,眼睛因为开心都眯了起来。

水母翻滚一圈後撞上另一只水母,看到这个景象,她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同的是,她看着水母,我看着她。

侧脸被淡蓝se光线打亮,黑se眼睛反s着星空般光点,我有点可惜为什麽自己不会拍照也没有单眼,想把这幕给留下来。她的笑容、像个天真孩子一样伸手想碰触、海月水母……

她转过来要跟我说话,我马上别过头假装认真观察另一边的花园鳗,但大概装得不像,听见她轻轻笑出来。冰凉的肌肤碰触到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

转过头去看手的主人,水母箱的玻璃反s着她脸上淡粉se的心情,她没有看我,只是假装看着缓缓移动的半透明生物。缓慢、纠结,据说水母养得太好,触手就会因为长太快而缠在一起。

迟疑了一段时间,我想这大概是场梦,一场美到不可思议的梦,不想醒来,一切都是那麽像真的。

我握住那只主动牵上的手,感受到她的手指在我的掌心里游移,像是只飘动的水母,丝滑、优雅、好不真实。

西元2999年12月31日晚上六点整,我一个人穿着白se连身裙泡在游泳池里飘浮着。

从休眠舱故障导致我意外苏醒的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过着一个人的生活。起床後自己在餐厅吃饭、在歌厅特效灯光大开自己玩、包场的电影、没有情侣偷偷做事的天文馆、在酒馆喝得烂醉也不用担心被捡屍,虽然机器酒保不会帮我盖被子。在白se蓝se交错的走廊奔跑也不怕撞到人,除了要小心别踢到每个房间门口的塑胶花盆。

这日子快活得很呢!偶尔闲下来还能来泳池泡泡水,或是去休眠舱区域看看他。

跟我一起进入这艘移民船的还有我的ai人。

跨过地面上缠绕交杂的电线,来到写着他名字的休眠舱旁。金属制的舱t0起来好冷,一想到我曾经也躺在这种东西里面就忍不住想抱紧双臂取暖。泡在营养ye里的他跟平常吵闹的样子不一样,像个si人安安静静躺在透明舱里,因为低温所以内部看起来有点雾,我得贴着那片罩子才能看清楚他的脸。苍白、呼x1的起伏好浅,要不是旁边的机器萤幕显示着还有心跳,我都要以为这里一千四百四十九个人都si透了。

说起来我们这群人还真勇敢,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太空殖民计划,听起来就是ch0u一千个人免费去送si。说是免费的原因在於si在地球上是需要花钱的,而这个计画免费送我们去光年之外下葬。我有些後悔了,哪里不si跑这麽远g什麽,就为了被记上第一批新地球移民者?

因为他说想成为宇宙开拓者。电影看太多了吧?结果现在置身电影场景的人是我,如此倒楣的我。不像电影主角一样有着聪明的脑袋或过人的勇气,我就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行的si老百姓,不会c作机器把休眠舱修好,更不会有办法找个可怜人跟我一起享受没人用的各种设施。

好吧,其实是有办法的,休眠舱旁边有个红se按钮,上面写着紧急脱出。但我不会这样毁了人家人生的,绝对不会!要是有人对我这麽做,爬起来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把他打到去见上帝。

第三个千禧年前夕,十一点二十六分,我躺在水里看着透明的移民舰天花板,思考着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我有没有可能遇到虫洞之类的东西,时空跳跃,然後提早到新的星球。

听起来像个没可能的白日梦,科学家根本没有证实那种东西真的存在,而我注定要在这里渡过无聊的余生。

抵达新星球是一百年後。

那时候我一百二十七岁了欸,不要,听起来好老。我还是躺在水里当奥菲莉亚好了,让後面醒来的人都不敢用这个游泳池也算是一种证明我存在过的方法对吧?

一成不变的外太空黑se,有时候远处会有星星坠落。划过方框,从一个边缘划到另一个边缘,我不知道那颗坠落的星球叫什麽名字。

一个寻常的震荡把我晃到岸边,此时我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麽,一头靠到泳池边缘的时候我痛得叫出来,还因此喝到一大口泳池水。

好恶,爬上岸,全身sh答答的,反正没有人可以管我,因此我直接任由衣服沿路滴水一边走向出口,sh透的衣服好重,身t泡在水里太久了,好沉重,走廊旁的塑胶制盆栽此生第一次被浇了水。

主se调是白与蓝的走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脚下的地板在晃动,但我一开始没有太在意,毕竟这艘大家伙有时候会撞上宇宙垃圾或是石头小星球,这时候都会稍微摇晃一下子,感觉类似地球的地震。

不过这次晃得b以往更久,久到sh透的衣服都乾了,甚至还越来越剧烈。不太对劲,我趴在连接走廊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渐渐缓速移动的行星,平常这些星球移动的速度可不是r0u眼看得见的。这不对劲,但我不是天文学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抱着忐忑的心情在餐厅吃了烤马铃薯跟果汁,桌上塑胶杯里的饮料明显在摇晃,我大口吞下食物,然後回到房间。虽然人类在太空里没什麽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躲,至少房间里的管家会给我说个宝宝睡前故事。

「小h与小蓝虽然分隔两地,仍不减思念对方的心……心……」

「够了,闭嘴,烂机器人。」

「好的,您还需要……需……需要什麽?」

「我叫你闭嘴,破铜烂铁,连个故事都念不好。」

「收讯不好是……是……因为……」

「重要广播,重复,重要广播。」像是在代替聊天机器的回答,十分机械的广播声突然响起,在菱菱角角的房里冲撞着,那几个清晰的字灌入我的耳道:「航舰即将进入前方未知时空节点,请回到客房避免危险发生,重复……」

我跳下床的时候膝盖撞到了桌子,碰的一声,踉跄了两步扶在门上,痛得眼泪差点飙出来,我的脸现在肯定皱成难看的一团。手掌刚扶上前方,该si的门感应到物t就向右边滑开,来不及重新找回重心,顺着力量跌了出去,直直撞上走廊的墙,一个巨大的晃动把我甩到地板再又磕一次。

「请回到客房避免发生危险……请回到客房……」被摇得晕头转向,我艰难扶着墙爬起来,跑到有窗能看见外面的地方,耳边嗡嗡混着广播及各物品撞击的声音。

「即将进入时空节点……即将……」

客房区社交厅透明的上顶闪烁着点点亮光,深沉的黑几乎笼罩着移民号,脚下晃动还在持续,像是巨大的怪兽在咆哮。

星光不见了,舰上的电源也断掉,黑暗取代了一切。

我闭上眼睛,撞疼了的膝盖轻轻碰到地板,我静静跪在地上。

好罗,这下得全部一起葬了。

整理好面对这件事的情绪,哈哈,我现在很想大声笑出来,但这个画面大概会看起来很像被附身的怪nv人,自己都会觉得害羞。身为人类最後的尊严阻止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在黑暗中0索着前进,震荡已经缓和了许多,我扶着墙慢慢走向休眠舱区域的方向。

没有任何灯光,我不确定自己走的是不是对的方向,指尖金属触感的墙有些冰凉,好几次踢到了塑胶花盆,一个大晃动我又摔倒在地上。

看不见任何东西,像是失明的感觉让我感到害怕,0着地板向我印象中的方向爬去。

想再看他一眼,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渐渐变冷的空间中寻找出口。

好黑,看不到路。

碰到了墙,我一直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但显然不是。也许一直都只是在原地打转,一步也没有离开原本的地方。小h跟小蓝的结局怎麽样了?我有些後悔没有听完故事,不知道现在叫客房服务能不能点佛经来听?虽然不确定慈悲的佛有没有管到光年之外这麽远。我侧躺在地上,移民号又晃了一大下,不远处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即将离开时空节点,请注意安全,重复,即将离开时空……」

吵杂的广播此时又响了起来,拜托,都这个时候了,闭嘴好吗……它刚刚说什麽?

一道亮白的光从上方照下,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我下意识缩起身t遮挡光线,直到有个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是人说话的声音。

我不管重新恢复的灯光还是一样刺眼,眯起眼睛站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跑去。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後是两个、三个、一群。

「即将在一个月後到达新地球,欢迎各位乘客……」

西元3001年12月31日晚上六点,我躺在床上,床旁的萤幕在播放一年前移民舰遭遇的时空节点分析。

「小蓝跟小h後来克服了重重阻碍,最後再次团聚了。」

「好无聊的故事。」

「是吗?我觉得中间有一段小h的祈祷成真很让人感动啊。」他说。

「我现在剩一只脚了算不算独脚兽。」

他从《如何增进你的智慧》中抬起头看向我,一只银se的右眼在金属眼眶里喀啦打转,发出像是机器运转的声音,喀啦喀啦喀啦,最後停在我长k下空无一物的左脚上。

「那我算不算长机眼。」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开一小缝的窗户有风吹进来,如果主角不是我们两个,这大概会是一个很好的告白场景,劫後余生都交给我之类的。过了一段时间,他叹口气,我则是笑出来。

「叹一口气会短命三秒喔。」我带着笑意的声音嘲笑,他则是再次转过来给我一个白眼。

「跟你待在一起一天会短命三年,物理跟jg神伤害都有。」

「不客气~」我刻意拉长声音,撒娇似回应,他又再次叹气然後把视线带回书本的黑字上,窗户外明媚的yan光照在他脸上的金属部分,反光了一小片在墙上。

啧,像个老头子似的,都一样喜欢毫无活力的休闲,都一样头部有一块会反光……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

都什麽时代了还在看纸本老东西,我拉来病床旁的终端点开游戏资料夹,滑着寻找有兴趣的,但里面根本就没几个好玩,大部分都是给宝宝玩的学龄前游戏,烂东西。

唯一一个不是宝宝游戏的是枪战,虽然我对这种类型的没有特别喜欢,但是将就着玩吧。

「十点钟方向,两个人。」在我连续三次都被从远处狙击爆头後的第四场,他突然凑过来,指着没有人的草丛说。「什麽啊那里没有……哇靠!」话还没说完一发子弹就擦过角se,我赶紧一个飞扑跳进旁边的草丛,利用敌人曝露位置的短暂时间用高超技巧解决掉对方。

「你怎麽看到的?明明之前都打得超烂欸!」我一边c作人物一边问他,不可能炸了下脑袋就开窍了吧?

「两点钟方向屋顶一个人。」他又开了金口,我在指示下一路顺利g掉路上的敌人,跑进决胜圈。「眼睛。」他指着自己脸上的金属片说到:「自动定位到了。」

等一下,那是外挂了吧?

「太犯规了啦!你这是外挂!我也要那样的眼睛!」

「你被炸掉半边脸就可以装了。」不,那还是算了,我看着没有被金属覆盖到的可怕伤疤想着,回想起那天满脸是血的他,被炸飞的不知道是眼珠碎片还是骨头碎片的白se东西落到我的脚边,混在断肢的血池里,那条似乎本来是黏在眼球上的鲜红se长条肌r0u弯成一个嘲讽十足的微笑。

「不知道能不能也给我装个厉害的脚。」抬起被截肢的左脚,只有一截短短的大腿,看起来很是可笑。感谢伟大的科学,科技发达的今日可以用机械代替四肢,不过听说拆卸机械义肢时会很痛就是了。

「我想要可以喷出火焰飞上天,就像那部老电影,叫什麽……钢铁人!像钢铁人那样!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有可以踢出强劲力道足球的功能,像是名侦探柯南!」

「只有一只脚喷火你只会把地板烧坏。」他无情回应,手指着萤幕边角,我马上向那个方向s击,果不其然逮到一个打算偷袭的人。

「呜……我也想要有厉害的义肢嘛……」两手忙着跑路,我分神转头眼巴巴望着他,虽然帮我换义肢的人根本不是他,而且那种功能多半贵得要命。

「啊……」萤幕上重播着角se被平底锅从後方打倒的画面重播,第二名。

我一脸委屈再次转头,他只是用仅剩的一只天然眼睛翻个白眼,爬回自己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