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王府一等影卫拿着一根大鸡腿逗着狐狸,“来来,小宝,想吃大鸡腿吗?”
白祁安乜了影愿一眼,并不理他,只自顾自玩尾巴。
白狐咬着自己的大尾巴在地上打滚,像风滚草一样四处晃荡。
见状,影愿指着狐狸大笑:“哈哈哈影炎你看!他不知道尾巴是自己的吗?真是只笨狐狸。”
白祁安竖起耳朵,绷紧浑身的肌肉,正准备去踹他一脚。哼,这个臭小鬼,一天天的只会玩忽职守,招猫逗狗的没个正形!
白祁安颠颠跑到影愿脚下,影愿却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玩的。于是下刻,影愿将白祁安抱进怀里狠狠薅毛,“影炎你看见了吗,小宝来找我玩啦,他果然还是喜欢我!”
正巧路过的影炎:“……他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白祁安在影愿怀里嗷嗷叫个不停,挣扎许久后,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影愿的魔爪。
痛失好几撮爱毛的他心中恨恨,可恶的莽夫!
跑回主院,白祁安又开始在阳光下抱着九旒冕玩耍。
这是任祝贤前几日专门命人给他打造的冠冕,因为白祁安老是喜欢啃他礼冠上的玉石玩。束冠时礼冠上总会少几颗宝石,也不知被白祁安叼去哪儿了。任祝贤索性就让人做了一副新的送给小狐狸。
“好玩吗?”
玩着玩着,白祁安耳边飘来一阵冷幽幽的声音。
白祁安嘴上的动作一顿,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白祁安四下张望,只见是一只红狐停驻在郁郁葱葱的榕树下,一团火似的,正直勾勾盯着他。
“哥,你在人间怎能如此不思进取。”
无视刚传进脑中的灵讯,白祁安滴滴跑到红狐身边,围着他左盯盯,右瞧瞧,好不欣喜,“祁佑,你怎么来了?”
“我要你跟我一起回狐族去,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仙。”
白祁安抖抖耳朵,“我不要,你自己回吧。”
红狐还要再说什么,白祁安却不再理他,只抬抬腿,好不从容地阔步走进卧房。
修仙什么的,他才不要呢,明明当魔界大佬威风多了。
到了晌午,白祁安发现自己尽职尽责的投喂者小翠不见了。
他急急跑出屋去寻小翠,却见到小翠蹲在大树边上,伸出一只手,摸着另一只狐狸的头。
那赤狐挺身立在树下,每当小翠要摸他脑袋时,他便优雅昂头,微微眯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小翠看着赤狐,一阵激动:“好帅气的狐狸。”
赤狐有意无意往主卧方向看去。白祁安他果然出来了。
“好啦,你把小宝的午饭吃了,我得重新去准备一份。”说完,小翠站起身来,拍拍裙摆,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小翠走后,地上的残羹冷炙一览无余。看来自己的食物已经被祁佑这家伙给吃得差不多了,以往他专用的黄釉盘也正摆在赤狐面前。
赤狐用墨色的爪子点点瓷盘,好不惬意。
很快,那只穿黑色高筒靴的狐狸滴滴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只巨大无比的鸡腿。
红狐洋洋得意:“看来这些人族并不忠心。”
白狐曲起一串龙脊似的脊柱,毛发倒竖,浑身都气得发抖:“滚!”
“这些人族一个个的都三心二意,全无真心,你留在这儿又是何必?”
白祁安怒视着他,呲牙道:“与你何干!你滚就是了!”
赤狐笑眯眯:“我不滚,除非你跟我回去。”
见祁佑执意不肯走,白祁安咬着腮帮子扑到他身上,跟他打了起来。
赤狐在武力上明显更胜一筹,白祁安渐渐不敌他手,于是开始张嘴咬对方。不曾想到的是,祁佑已经练就金刚不破之身,躯体如同铜墙铁壁般坚固,白祁安一嘴下去直接崩掉了一颗门牙。
单方面被殴结束,白祁安心中忿忿不平,于是又幻化出人形斗法。
只可惜他的法力还未完全恢复,次次攻击都被祁佑轻松挡下。别无他法,白祁安只能借着最后一点法力逃出府去。
午后,任祝贤回到主院,却不见白祁安的踪影。
“小宝呢?”
小翠端着盛满食物的盘子僵在原地,院子里不见小宝,连那赤狐也不在了。
小翠心下大乱:“糟了!定是那红狐带着小宝私奔去了!”
遁逃十几里地后,白祁安好不容易甩开了祁佑。
繁盛的桑树下,元气大伤的白祁安坐在大石上,静静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耳边除了忽高忽低的蝉鸣外,另外还有微弱的,人族的脚步声。
白祁安想,自己还是不要与人类有过多牵扯的好。他本想立即变回原形,却发现自己灵脉堵塞,根本无法变回去。
没过多久,一辆驴车停在白祁安面前。
白祁安坐在巨石上,仰着脑袋,与包着帕头的佃农面面相觑。
深褐色皮肤、满脸褶子的农夫盯着他,双眼直放光:“姑娘你受伤了,你跟俺回去治伤吧。“
“我不是姑娘,也不需要疗伤。”
“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在外边肯定会遇到危险,你还是跟俺回去吧。”农夫说着说着便开始去拽白祁安的手。
“我不去!你放开!”白祁安一个劲儿把手往回扯,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还挺大,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二人你拉我扯,纠缠不休,直到日落时分,也没能分出个高下。
正是三伏天,农人出了一身热汗,心里的燥火更是愈烧愈旺。索性便操起驴车上的木棍,干脆就把这水灵灵的小媳妇给打昏了带回家。不断冒出的手汗浸湿了木棍,正欲动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人声:
“谁的驴车?还不快挪走!”
农夫回头一看,只见一辆华贵非凡的马车停在驴车之后,明显是被挡住了去路。
农夫连忙去牵自己身后的毛驴,将它往路边拉,“大人赎罪,草民这就把驴给牵走。”
驴车不再挡路,可驾车之人并未离开,反而是道:“等等,你跟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何对她纠缠不休,莫不是强抢?”
一闻此言,满头大汗的农夫赶忙跪下:“钦差大老爷明鉴,这是俺的媳妇,她正跟俺闹脾气呢!”
白祁安也坐不住了,只是说话漏风:“你放屁!”
这时马车内传出笑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帷帐。里边的人缓步走出,下了马车后,停在白祁安面前。
借着昏黄的残阳,白祁安看清了面前之人,原来是任祝贤。
这下终于有人为自己主持公道了,白祁安正乐着,下一刻却听见任祝贤道:“对啊,你放屁,这明明是本官的媳妇。”
“诶?”
白祁安满脸不可置信。
那农夫额边冷汗涔涔而下,连后背都湿透了,只一边磕头一边道:“是,是草民认错人了,老爷恕罪啊!求老爷恕罪!”
任祝贤也不看他,只淡淡吩咐道:“影炎,送官。”
影炎押解着人走后,由影愿接替他驾车,影愿本以为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赶,直到寻到小宝,却不想任祝贤道:
“天色已晚,我们回府吧。”
影愿只好掉头往回走。
马车内。
方才语出惊人的任祝贤这会儿解释道:“在下适才口出诳语,只是想要惩治恶人,还望小公子见谅。”
白祁安摆摆手,“没事儿。”
任祝贤笑笑:“小公子叫什么?”
“我,我叫白祁安。”门牙缺了一半,黑洞洞的不太适应,说话也漏风。白祁安舔了舔上牙龈,心里把祁佑骂了个遍。
深夜,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轮地相交,发出笃重的声响。
马车最后停在王府门前。
白祁安打着哈欠,跳下马车后又伸了个懒腰。脚踩在石板路上,这才有了实感。
白祁安给自己编了个读书人的身份,说想要在京中考取功名,希望能在王府中小住几日。
任祝贤倒也没说什么,很快为他准备了上等厢房。
走进东厢院,来到屋前,甫一推开房门,便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进了屋,只见室内陈设精美繁复,两座烛台凤灯引照,映满室姜黄。往里走,红底绿漆的镂空月洞门后,是一张黄花梨香枝木罗汉床。
白祁安坐在金丝楠木圆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只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还没走。
白祁安将半杯水推到任祝贤面前,“渴了吧。”
待将茶水喝完后,任祝贤嘱咐道:“好好休息。”
这时白祁安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眨眨黑溜溜的眼,眼巴巴看着任祝贤道:“我饿了。”
桌上有一道鹌鹑蛋。白祁安想吃,却又不太会使筷子,每次他一夹,滑溜溜的蛋就跟活珠子似的,一个劲儿往地上蹿。
“又跑了。”
于是任祝贤执着,将蛋夹进了白祁安碗里,每样菜都来了些。白祁安也不客气,任祝贤夹多少他便吃多少。
这一顿饭吃得心安理得,气定神闲,白祁安还只当自己是从前那只狐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族身份。
倒是在房顶上偷看,啊不,暗中观察的影炎和影愿面面相觑。
“影炎,这个人是对主子有救命之恩吗?”
“不知。”影炎摇摇头,盖上瓦盖,继续在暗中保护二人。
影愿看着天边的星星若有所思:“喂,影炎,你说小宝呢?”
影炎看向远方:“谁知道呢。”
一夜之后,东厢房的白小公子不见了,而狐狸小宝又回来了。
小翠泫然欲泣:“哎呀王爷,小宝他回来啦!”凑近一看,小翠又发现狐狸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咦,小宝你怎么掉牙了?”
任祝贤将狐狸抱进怀里细细抚摸,大掌顺着他那一身又白又软的毛,面上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