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兰月没有好气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活着,至于其他事情,则不必去理会。”
“女郎说得是。”
石都频频点头,却没把身体转过来,手脚麻利穿上盛军的衣服,侧着身子避开此时只着中衣的兰月,同手同脚去牵自己的马。
“”
你可真有意思。
兰月被他气笑了。
“兰姨,衣服。”
相蕴和把另外一件官兵的衣服递给兰月。
时间紧迫,兰月没理会石都,三两下把官兵衣服套在身上,抓起相蕴和上了马。
相蕴和虽有八九岁,但生逢乱世,父母又是反贼头头,八九年的岁月里有五六年的时间在逃命,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下,个子并不高,正好能被伪装成行军行囊遮住。
等伪装完毕,三人两马才从藏身之地走出来。
杨成周已死,盛军必然大乱,她们只需藏身在盛军之中,便能浑水摸鱼出陈州。
陈州是如今大盛还能勉强控制的地方,一旦出了陈州,大盛的掌控力便大大降低,到那时,便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相蕴和无比期待那一日。
可她运气着实不好,他们刚从林子里走出来,便迎面撞上一队搜捕他们的盛军。
领队的盛军看了看骑在马上的兰月与石都,只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于是拧着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样被看迟早要出事。
石都眼皮轻轻一跳,手指悄无声息按在从盛军身上剥下来的佩剑上。
“你们是哪个队的?”
迟疑片刻,领头之人狐疑问石都。
石都单手握剑,眼睛轻眯。
山雨欲来风满楼。
相蕴和轻轻扯了下兰月衣袖。
兰月眉梢微挑,捏着声音沉声道,“好大胆子,竟然对我这般无礼,我可是在校尉身边伺候的人!”
石都动作微顿,脸色有一瞬的古怪。
这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些盛气凌人的味道,乍一听还真像杨成周身边的扈从。
盛军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这种熟悉的跋扈,绝对是杨成周那个废物身边的扈从。
第
军士们心里虽厌恶这群狗腿子,但这群狗腿子惯会狗仗人势,不是作为普通军卒的他们所能得罪的,军士憋憋屈屈拱了手,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强硬。
“属下不敢。”
军士拱手道。
兰月冷哼一声,“哼,谅你们也没这个胆量。”
“今日校尉遇袭,我便先饶了你们,不治你们的不敬之罪。”
兰月抬手一指,“那边有动静,你们几个去那边,务必要将刺客抓捕归案!”
军士不情不愿应下,“喏。”
无人再去想对自己发号施令的人是个生面孔。
——“他”都骑马了,言谈举止间又这么惹人讨厌,定然是杨成周的狗腿子。
军士们提着剑,小心翼翼向密林深处走去。
能百步之外取杨成周性命的人绝不是庸才,他们得万分小心才行。
一行人被兰月全部支走。
石都叹为观止。
他只以为兰月是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不曾想她竟有这么一手绝技,若不是她狐假虎威唬住了盛军,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石都视线在兰月身上来回打转。
察觉到石都的视线,兰月嗤笑。
啧,真是少见多怪,她的本事多着呢。
兰月这一嗤笑,石都误以为方才避嫌的举动在兰月心里还未过,不愿搭理他,所以才故意冷笑,不由得面上讪讪的,不敢再瞧兰月。
相蕴和有些好笑。
不愧是与阿娘一同长大的人,兰姨的泼辣不在阿娘之下,繁文缛节的小矫情在兰姨的泼辣面前无所遁形。
三人各怀心思,混在盛军之中。
——现在跑路太扎眼,很容易被盛军发现他们便是刺客,得等盛军彻底乱起来,无暇注意他们的时候才能走。
众多扈从已给死去的杨成周换上了扈从的衣服。
假扮杨成周的人抬手一指,“此人忠心耿耿,为了保护我被刺客所杀,你们速去做一口棺材来,将他暂时安置在棺材中,待我们剿匪凯旋,我上书郡守,为他表功厚葬。”
“喏。”
军士看了一眼满脸是血辨不出原本面目的扈从尸体。
这人死的着实不值。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差事罢了,怎还拼上命了?正常人谁会为杨成周去死?真是愚不可及!
军士没有起疑,遵命去制作棺材。
“校尉”催得急,军士们不敢磨洋工,不过一刻钟时间,一个简易的棺材便做好了,被军士们抬着去复命。
“不错,你们还有点用处。”
“校尉”颇为满意,勉强夸赞了一句,大手一挥,便让扈从们安置死去的“扈从”,“去,把他安置了。”
“喏。”
扈从们遵命而去。
怕周围军士看到死去的杨成周的脸,扈从们不敢让军士们来帮忙,军士们乐得清闲,立在一旁瞧着。
扈从们把棺材围得密不透风,将杨成周的尸体放进去,拿钉子死死将棺材钉紧,做完这一切,才让军士搭把手。
“你们几个棺材做得不错,便由你们几个带着棺材。”
扈从随意点了几个人。
军士心里直骂爹。
拖着这么重的棺材上路,是要活活把他们累死吗?
但底层人的心声从来无人理会,拖行棺材的差事落在军士身上。
大军继续前行。
杨成周的尸体虽被处理,但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扈从们面前——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成周已死,济宁城是不能回了,可不能回济宁城,他们又能去哪?
“我想去投梁王。”
“我想去投楚王。”
“我想回老家,过几天安生日子。”
众人意见虽不一,但目标很一致,先将这段时间糊弄过去,等出了济宁城的地界,严信鞭长莫及,他们便各奔东西,各自逃命。
·
姜贞一行人从盛军手里逃出来之后,便马不停蹄一路往南跑。
刚逃命时,相老夫人还能辨别出方向,这是石城,这是夏城,再经过商城与济宁,便能抵达她们与相蕴和失散的地方。
可眼下是乱世,群雄逐鹿战火连天,他们尚未走过夏城,便被一支军队拦住去路。
“主公有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军士道,“无论你们是赶着投胎还是赶着奔丧,现在都不许出去!”
相老夫人脸色微变。
这群所谓诸侯空有领土与兵力,却没有半点她儿子的能力,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别说谁一统天下,连南北都没有统一,甚至被前朝皇帝赶出去的匈奴,如今也能趁着中原混战过来分一杯羹,让这种酒囊饭袋来打天下,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统一?
是十年八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
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小阿和坟头上的草怕不是都三丈高!
“军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相老夫人把藏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碎银子翻出来,手脚麻利塞到军士手里,“我们真的有急事,耽误不得。”
姜贞眼皮微抬。
——方才扯着她袖子哭穷的老太太是谁?
军士拎了拎相老夫人塞过来的钱,熟练收到自己衣袖里。
相老夫人心中一喜。
“给钱也不行。”
收了钱,军士不办事,仍把相老夫人一行人拦下,“主公说了,不许走就是不许走。”
相老夫人暴怒,“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