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特笑笑，公式化地说道：“我们对于技术合作向来是抱着开放式的态度，但近期确实没有精力来推进这方面的对外交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冰芯这次无法采购euv，如果未来在浸没式光刻技术上有突破，我们一定能有更好的火花。”

现在这方面似乎没什么交流的，英特尔一直扮演的就是推进业内技术进步的角色。

相反，冰芯虽然在代工规模上渐渐增长，但也只是一家代工企业。

更何况，听说冰芯在28n的技术上都存在迟缓，这就更没什么好探讨的了。

泰特出于自豪，乐于展现公司技术上的突破与先进性，可是，具体到彼此的合作，客观来说，有什么值……

“我这一趟过来只是打个前哨，我们首席技术官胡正明胡教授正在飞来美国的路上。”方卓笑道，“毕竟，我听不懂技术，还得能听懂技术的人过来，胡教授特别尊重英特尔，十分愿意就各项技术与英特尔进行探讨。”

泰特“咳”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就像我之前在华盛顿说的，我认为冰芯是不应该遭受什么所谓的限制的，但是，情况已经变成这样，冰芯不应该就此止步不前。”

“一直以来，我们都很重视东方市场，也觉得冰芯依托于东方市场能够进行很快的发展，英特尔愿意秉承着合作互利的态度来考虑大家的进一步合作。”

客观来说，冰芯能做到这样的代工规模，就确实存在值得合作的领域，比如，胡教授的ffet技术，这正是英特尔现在着重研究的领域。

冰芯的28n迟缓，英特尔已经到了可以导入ffet的22／20n节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胡教授是他山之玉呢。

泰特保持了对业界技术大佬的尊重，愿意在开放态度上给出更开放的态度。

方卓和泰特握了握手，笑道：“胡教授明天就到，我们的联席ceo梁孟淞博士会在月底飞来美国，我们真诚的希望能够推动彼此在更多技术领域的合作。”

虽然冰芯现在的任务很重，但是，euv受限，多重曝光技术的重要性直线飙升，这值得胡教授与梁博士共同的努力。

泰特深深点头，梁博士自离开台记，名声倒是更大了，不过，以梁博士的能力，冰芯在28n上也存在困难，整体技术的积累确实还需要时间。

他念头转动，胡教授在冰芯简直是浪费，要是能加入英特尔就好了。

泰特继续带领方总参观英特尔，有了技术合作可能的铺垫，很多事就更好谈，而关于业界当前存在的竞争，他也发表了一些看法。

比如，28n的前后闸极。

目前，英特尔和台记都已经进行了28n的量产，但产能爬升都还不够，也都在致力于提升良率。

泰特对于28n的技术方案很有信心，认为台记这次必然是走错了路。

“方总，你怎么看？”他问到冰芯掌门人的意见。

方卓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为难道：“我、我？这，我这……”

泰特失笑，是只要介绍就好，不太应该往深处聊。

他放过了方总，没有为难这位，听说冰芯对于两种方案都有涉猎，恐怕这也是28n进展迟缓的原因所在，走错路了啊。

第73章 互惠

事实证明，胡教授的这面旗帜不光在国内有用，拿到英特尔面前也同样生效。

冰芯这些年来进行了不少技术合作，既加入了英飞凌、格芯等“台记手下败将派”组成的技术开发联盟，也有和易科、三星、苹果联手研发基带技术。

而在国内，冰芯主导的技术合作就更多了，不光是半导体行业，也和高校一起进行了广泛的研发。

这一次，方卓还是不得不庆幸，幸好有你。

他在结束了这一趟的诚意与推动之旅之后给刚刚落地的胡正明打了个电话，谈到自己在英特尔的所见所闻，如实的描述了对方的尊重。

还不同于拿来与国内中芯的同气连枝，中芯真正想要落实ffet工艺需要很久，英特尔是自去年就尝试小规模的量产，今年更是公布了将会在13年把22n的ffet导入移动芯片的计划。

英特尔的技术自然没得说，但是，它在移动端的问题是在于坚持采用复杂的x86架构，不论功耗还是性能都落后于ar。

今年公布的计划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英特尔宣布将会推出基于silveront架构的移动芯片，据它自己说是很有竞争力。

新架构，新工艺，新目标，英特尔现在巴不得有相关领域的技术大佬过来交流，更何况是胡正明这样拯救了摩尔定律的“ffet之父”。

不管英特尔在技术领域如何自傲，胡正明以及又携手在冰芯共事的他的弟子梁孟淞，这两位率领的团队是极其有吸引力的。

“没办法了，老骨头也得出山。”胡正明虽然长途跋涉的乘机飞来，但电话里的声音中气十足，笑道，“英特尔之前倒是也邀请过我，咱们这次算是交流共赢吧。”

他这阵子都是第一时间知晓冰芯的消息，这会略一停顿又安慰道：“没了euv确实难，但多重曝光虽然增加掩膜工艺等环节，可这个成本和总体良率都是能下工夫去克服的，不至于就天塌了。”

“是，有教授在，冰芯的天就塌不了。”方卓笑道。

“行，大家轮流撑，这回我先试着能不能撑住。”胡正明也笑，“总算是到了让我心里有底气的领域。”

方卓最近其实看到很多凝重的面孔，也接到很多紧张的电话，现在听到胡教授的笑声，心里倒是轻松了一些。

胡教授不光是对外的旗帜，在冰芯内部也能稳定军心。

时间已晚，考虑到倒时差的休息，方卓在即将启程的时候才面对面的见了胡教授，但也没聊太久，除了英特尔，只谈了谈用中芯当马甲来曲线euv的意图。

“可以试试，但一台肯定不够用，看中芯能买到几台。”胡正明这个时候对于euv反而不在意了，“反正，有着总是强一点，归根结底大概还是得看自己了。”

他想了想，笑道：“没事，发扬乐观主义精神，我大概还能看到那一天。”

方卓念头转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接上。

“我争取向张忠侔看齐，他的身体是真棒。”胡正明乐呵呵地说道。

张忠侔比胡正明的年龄大了16岁，现在还活跃在岗位上。

方卓正色：“我们都争取看齐，到了我七十大寿，到时候教授和梁博士你们过来和我一起去参观冰芯。”

胡正明被逗乐，再次和老板握了握手，这是他很喜欢冰芯的一个地方，很难不说，方总本人的存在似乎就代表着长期目标。

等到辞别胡教授，方卓一行人也就坐上前往机场的轿车。

这一趟是德法走一圈，然后还需要回国就着本次被限的情况来谈谈未来的发展，事到临头，国内在没见到人的情况下反而显得有些焦躁。

傍晚时分，私人飞机升空。

刘宗宏看着老板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景色，说了句：“不知道这个月的苹果会推出什么样的产品。”

方卓依旧望着窗外晚霞，随口答道：“现在主要就是核心性能的你追我赶，苹果在芯片上已经不同于最开始的设计，但也不会有太出乎意料的变化，毕竟，那是库克了。”

从整体市场来看，全球消费者都迅速的适应了智能手机系统，但仍旧对性能发展有很强的需求。

这大概也是三星今年力推自主设计芯片的一个重要理由，它也希望能够更大程度的软硬件一体化，以方便匹配系统生态。

刘宗宏默默点头，想着这一趟来美国拿了个实打实的限制，又想到近期的背景，说道：“距离11月也很快了。”

从五月飞来到八月飞回，这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但仍旧没看到一个重要因素的落地，美利坚的竞选会在十一月出现最终结果。

方卓笑了笑：“是很快了，希望我们的关系一如当初。”

刘宗宏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另有所指，他揣摩了一会见方总没有兴致聊天也就安静的把若干报纸和文件放好。

按照他这三个月的观感，老板应该也算完成目标了吧，联合了一批半导体与硅谷公司的发声，冰芯也是“成功”中止上市，就是最终仍旧落了个采购的限制。

但换个角度来说，这种限制没有加深，大概也勉强能让人接受。

刘宗宏这些年跟在身边，觉得还是大体能感受到老板情绪的，认为他这次的心情没有外界认为的那样低落。

“庆子号”降落在德国的德累斯顿国际机场，这次抵达没什么休息，也不只是视察冰芯的厂区，而是随同首府头目希尔伯特等人，一起见一见这边的半导体产业友商。

因为冰芯厂的建立和地理物流优势，它已经渐渐打入欧洲产业供应链，而因为冰芯持续的对先进制程的追逐，它的未来升级潜力也很受行政的青睐。

德累斯顿曾经是方卓考察项目落地的产业生态城市，他这次过来既有惯例的维系之举，也被问到了传说中的冰芯第二座海外工厂的考察。

方卓自然没有说已经敲定在法国的落地，而是笑着谈到邱慈云等人的下一站就是来德累斯顿。

希尔伯特对于方总这样的表态十分满意，认为己方拥有很强的竞争力，他也表达了对冰芯遭遇的不满。

“冰芯是一家全球品牌，美国那群人太野蛮了，他们有什么理由限制冰芯从我们欧洲买东西！”希尔伯特颇为义愤。

方卓很认真的点头道：“确实，我们也认为他们的限制很不合理，也已经提交申诉，最起码，我们的欧洲厂总应该能从欧洲买设备吧。”

希尔伯特这次更加认同了，冰芯厂是与德国合资的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冰芯已经出现了这个情况。”方卓往外眺望，“我们应该一起来面对这种发展的挑战。”

希尔伯特先点头，然后笑道：“是的，说起来，马德格堡那边发展很快，我上次去参观冰芯的工厂，正好是晚上，月光下的冰芯，真的很漂亮，我想，我们德累斯顿也可以有个这样的工业景观。”

方卓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如果条件合适，德累斯顿也会有一幅新时代的《月光下的冰芯》，仅就我个人而言，不管是马德格堡还是德尔斯顿，冰芯都愿意和欧洲朋友一起互利互惠。”

希尔伯特听到方总比拟油画《月光下的德累斯顿》，对于这位的好感更盛，再次同他握了握手，认真地说道：“当然，这是发展的友谊，理应我们一起维护。”

第74章 共利

方卓在德累斯顿停留数日，与本地boss交流甚欢，但到了自家工厂所在的马德格堡反而没太多花时间。

冰芯德国厂的制程是65n，这个工艺在一流厂商纷纷进军28～22n的时候看起来比较落后，可是，整个全球市场仍然是颇为吃香的节点。

再加上，德国厂这边的相当一部分业务是模拟芯片，又有与英飞凌签订的车用cu长期合作协议，本身对于制程的要求不像消费电子那么高，几乎就是冰芯最为中坚的业务版图。

方卓之前在促使德银最后一次对冰芯追加投资的时候表示将会升级技术和扩张产能，这话倒也不是骗人，未来五年之内随着全球对功率半导体器件需求的增长，45n恰好可以升级换代，到时候又能用很久。

人在马德格堡，想到希尔伯特，方卓还真让刘宗宏拍了一张自己站在月光下冰芯门口的照片，也没发到推特或者朋友圈，就是权当这个时期的一个留念。

德国停留一周，随即马不停蹄的飞往法国克罗勒，与已经在这里洽谈考察的邱慈云团队会师。

冰芯对第二座海外厂的要求延续了德国厂的标准，依旧是己方投资50+1，另一方投资50，冰芯具有独立运营权，此外，还需要银行提供低息乃至免息贷款。

像之前邱慈云在美国德州的洽谈，这些要求差不多都能谈下来，而在法国这边，在贷款条件上还有些异议。

等到方卓抵达克罗勒，情况又出现变化。

这次的海外二厂总体投资在30亿美元左右，其中7成是设备投资，3成是土建等其它投资，而冰芯寻求的贷款规模在8亿美元左右。

“本来，我们也基本达成一致，同意年内推进这个项目的落地，从巴黎银行拿为期三年的低息贷款，但是吧……”

邱慈云在汇报新变化的时候面色颇为古怪：“他们昨天的财务副头目委婉的希望我们可以慢一点谈，也委婉的表示可以帮助我们拿到免息贷款，嗯，话都比较委婉。”

像冰芯这类企业性质与投资规模，不管在哪边都是需要经由上面部门过目和参与的。

方卓惊奇道：“为什么？上面和地方有不同诉求？”

“方总，你猜猜。”邱慈云卖了个关子。

方卓喝了口茶，左想右想，低息变免息，冰芯是获利的，对面不拿银行的钱当钱都要推迟时间……

他试着猜测：“这是要合适时间的合适政绩？”

邱慈云抚掌：“明年上半年应该会有一次来华的商业访问，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