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辛夷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嫁给了太子,却在第一夜如遭雷击,深夜只能来寻少有的对她抱有善意的太子妃。也正是在崔辛夷拉住林元瑾手的瞬间,她突然有几分如芒刺背感,下意识困惑地朝周围看。可安静的房间里赫然只有她们两人。“你有想过今后吗?”林元瑾眼看崔辛夷就要往屏风后看,咳嗽了声喝了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女人的第六感真可怕。林元瑾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防着太子的女人。崔辛夷顿了顿,摇了摇头,迷茫地说:“我不知道。”她虽然感觉身上好像有其他目光,但也不敢往太子妃房里藏人的方向想。“我没有选择,不管是皇后还是父母,他们都不可能任由我妄为。”崔辛夷这一夜冒大不韪深夜来找太子妃,也是察觉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所以便什么都不顾了。“倒也不必钻死胡同。”林元瑾“嗯”地思索了下,轻笑着提议,“你不妨改日回门去问问你的家人。”“回门?”崔辛夷怔然,犹豫着问,“此事…我能同父母说吗?”她不傻,太子的阳虚之症恐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林元瑾倒并不在意,手指点在杯壁上,“难道你父母知道了,崔氏还能转投二皇子党不成?”确实。崔辛夷很快意识到,哪怕太子有不治之症,皇后还是崔家都会想尽办法来隐瞒,并且拚命找治疗的办法。之前太子将事隐瞒了下来,说不定等她回家说明此事之后,崔家遍寻医师,之后就有办法了。崔辛夷刚刚还是被吓到之后太慌了。“太子如今尚要倚仗崔氏,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做些什么。”林元瑾平静的声音不知不觉安抚下来崔辛夷的慌乱,思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崔辛夷看到林元瑾扬起明媚的笑容,分明看着比她小,但却出奇的大胆。林元瑾似在安慰她:“日后若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你改头换面再回家也不是不行。”她顾忌崔辛夷的家教,说法委婉许多。但这几个字落到崔辛夷耳里也如同掀起了风暴,相当于让她背叛她赖以生存的家族。崔氏要她当皇后。多年以来的教导和训诫让崔辛夷下意识升起抗拒,但她也明白林元瑾这不过是用言语在宽慰她,让她莫要下意识钻牛角尖。崔辛夷想,林元瑾好意安慰她,甚至不惜说些不合礼节的话,也是真心替她着想。崔辛夷绝想不到林元瑾是真的这样想。“那你呢?”崔辛夷转而问她,“你没有想过吗?”一直藏匿在床帏间的另一个人听得也愈发专注。“心情不愉时也幻想过。”林元瑾轻快地说,“但最近不想了。”她无比耐心地说:“毕竟我在这太子府中还有未竟之事。”“我明白了。”崔辛夷定下神,认真地看着林元瑾,“我会回门同家中询问此事,我承诺,今日你与我说的话我也不会说出去。”她注意到林元瑾脸上的困色,羞赧地道了声歉,告辞后匆匆离开了。虽还惦记着事,但崔辛夷离去时的步伐已然轻松了许多。林元瑾看着人彻底离开,才大松了一口气,将门锁上。她快步走回屏风后床的方向,就看到崔夷玉抬起手撩起床帏,静静地看着她,问:“走了?”虽是问句,他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太子彻底不行了?”林元瑾匆匆跑到他身边坐下,与刚刚在崔辛夷面前的从容不迫截然不同,语气中满着惊喜。“嗯,让人给他下了些药。”崔夷玉见林元瑾压抑不住喜悦,也不由得浅笑起来,“药不是什么毒药,但他之前饮了烈药,身子骨弱又有伤在身,所以起效快。”只是崔夷玉具体不知道太子到底喝了多少,才会连今天晚上都没撑过去。“此事不小,改日进宫我会禀报皇后。”崔夷玉思及方才林元瑾说与那崔氏女的话,若有所思之下,心中起了些波澜。皇后虽也是崔氏女,但她是太子亲母,自然会有偏向性,想要太子亲子,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也指望着林琟音肚子里的孩子。可崔氏不会。崔氏想要的,是皇室与崔家的孩子。林元瑾近些日子都没出门,也不知晓林琟音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怎么了:“算上日子,如今也三四个月了。”不知怎的,她莫名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时候不早了,睡吧。”崔夷玉见她忧心忡忡的时候眼底竟透出了几分兴奋,将她的腿扶上床强硬地让她躺下。林元瑾拉着他的手:“你又要走了?”这个“又”字似乎藏了数不尽的低落。
“……”崔夷玉见她捏着他的手指往回拉,心中也也不由得被勾起了不舍。今日是个他们难得说话的机会,却没成想东窗事发。崔夷玉哪怕猜到了今夜会出事,也实在没想到崔氏女竟真的会半夜来找林元瑾,还真没人拦住她。“再不走天亮了,张嬷嬷就来唤你起床了。”崔夷玉轻声说,明灭的烛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如同一盏浅浅的灯。林元瑾拉着他修长的手,让手心贴着她的脸颊:“没事,再等等就好了。”等来日,他们不必在如今夜这般风声鹤唳,有人来了便战战兢兢,百般掩饰。“晚安。”林元瑾先一步闭上眼,和崔夷玉道了别。崔夷玉看着她的睡颜,又看了看紧闭的窗,手撑在软厚的被子边沿,俯身靠近了她。林元瑾感觉到他的靠近,放轻呼吸。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心,温柔而珍重,少年快速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打开窗,转眼便离开了房间。屋子里再一次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独自躺在床上的林元瑾,刚分离就开始想念额头的温热。今夜注定又是个难眠之夜。独守空房的崔辛夷辗转反侧,想念恋人的林元瑾半梦半醒。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太子再一次将自己关在了净清苑,谁都不见。“怎么会不行?!”太子不断地往肚子里灌汤药,原本平坦的腹部竟鼓胀得与女子显怀了无异,他目眦欲裂,捶胸顿足,却如何都做不到像刚喝下药时那般振奋。他在南风馆里明明看到其他饮了药的人都起了效,又让身边的暗卫替他试了药,还找大夫看过方子。怎么唯独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呕…”太子咳嗽着呕了一口,用帕子捂住嘴,打开一看又是一滩黑红相间的血迹。他眼前眩晕,踉跄着跌坐在椅子边,呼吸颤抖着开始回忆起这几个月里遭的罪。每一次太子都在饮了药之后快要好了,现实又马上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昏黑的屋子里,太子看着帕子上的血迹,沉坐了许久。无论他到底有没有被骗,事已至此,他也感觉到自己这病情愈来愈重,只怕是药石罔医,再继续下去也是徒然受罪。太子想杀了对他露出怔然目光的崔辛夷,却又不得不顾虑她的出身。处处顾忌,百般掩盖。他真是窝囊透了。枯坐到凌晨,太子看着毫无动静的躯体,竟想到了在南风馆的那些曾被他恶心的阿谀奉承的男子。他们虽然身份卑贱,但尚有完整的身躯。太子心中缓缓升起了艳羡感,随之而来的还有异样的破坏欲。但他还想起了一件事。“林家女那个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几个月了?”太子走到门前,透过窗户对着外面跪着的暗卫,如破锣般的嗓子嘶哑地开口。今时不同以往,那个孩子如今是他唯一的血脉了。外面的暗卫都不做声,最后只有一个看着就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暗卫,身上还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檀香,低着头。“林家长女,于今日夜里…血崩流产。” 流产崔氏女进府的这一日,林府内又是一番光景。自打上次太子妃回府之后,府里的氛围就格外古怪。自打流言蜚语散布在京城,林琟音几乎日日梦魇,消瘦了一大圈不说,还经常腿抽筋痛得在床上哭叫。林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一次诊脉,老大夫叮嘱过躺在床上的林琟音喝着补药,平日里记得忌口,少沾刺激之物,便走出了房内。“大夫,大夫!”林母看着林琟音闭上眼休憩,转头压着声音追上老大夫,将他带到院外,焦急地说,“您可是有话没说?”老大夫看着林母,摇着头唉声叹气。林母心下一咯登:“怎么了?可是胎像不稳?您不开些药给她补补?”林母其实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孕有二女,又见过好几个人从怀孕到生产,从未有一个像是林琟音这般在三月之内就这般痛苦的,经常大汗淋漓地半夜惊醒。若是有得救,老大夫绝不会药也不添,只闷声摇头。“小夫人这胎像不大对。”老大夫眉头紧皱,像是从未见过这等复杂的情况,只能揣测出其中一二,“她有孕期间可接触过什么麝香一类的刺激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