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金蛇鞭乃金光元君遗蜕,刚刚随着病心在雷劫之中被九道天雷打个通透,此刻金芒夺目,不断闪烁着骇人的雷纹,隐带了几分当年佩娘呼风唤雨之势。
病心初登元婴,第一口灵气贯入金蛇鞭中,霎时天地微鸣,便是杀心大起。
南天将军还未看清何人,便觉一道电光披靡的霹雳落在脸上。他祭出仙云,堪堪避闪开来,双手着箭:“什么物事?!”
这才见对面一清艳女修,浑身杀气腾绕,好似《历神统纪》上曾晦涩描写的邪神妖女。
区区元婴修士?于他这早已飞升的九重天仙将而言,不过蝼蚁芥子。不对……
她手上的,是什么法器,竟能呼动天地同气。
南天将军是这二三十载中才飞升的年轻仙将,甫一入九重天,便在少司剑跟前当差。
三十年以前的事情,在整个九重天都是讳莫如深的历史,诸人闭口不谈。
他不知道。
隻当眼前的女子仅是个狂妄的无知的人类修士,得了一把宝鞭罢了。
如此思定,手上银弓再着,一道锋利的灵气凝做犀利的长箭,指向病心额心:“你这人间修士,莫要不识好歹!”
少司剑急呼:“住手!”
话音未落,病心第二鞭子就已带着电掣劈啪作响,朝着南天将军脖颈缠去。
南天将军手上仙弓微偏,被那金蛇鞭打得瞬间散作轻云。好巧不巧,那隻灵气化作的长箭已经射出!角度不过偏飞半点,擦着病心的肩膀急急掠入沙漠之中!
病心肩膀被那箭气仅仅擦过,便已崩豁开三寸宽的伤口,深可见骨。
果然,天人与修士,有云泥之别。
若非佩娘留下的这把鞭子,此时早已不知死几次。
病心努力清正灵台,肩上伤口却血流不止。这具脆弱的肉身,哪里承受得起南天将军的箭气,一时间眼前轻微昏眩。
金蛇鞭本是仙器又非凡兵,竭力挥出两鞭,便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她尝试吐息均匀,眼神撇向下头身负重伤的涂山浑身焦炭般的毛须,心中怒起。
金蛇鞭再次勉力流动起雷霆。
南天将军见她不敌,却忌惮她手中那把鞭子,不知什么宝物。只怕再拖下去,又有变数,便已有了斩杀的心。他脚下仙云微升,凌空法弓再幻,三箭连着:“你不过区区元婴,携此等法器,有逆天伦。今日隻得替天降罚,收你性命!”
那三箭微钲,朝着病心面门便已飞去!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兽鸣忽然想起。
只见天际远处,一隻通身雪白的九尾灵狐,轻跃入云,飞扑而来。雪狐身长数丈,尾巴展开如雪屏,其双眼通红恰似最珍贵的宝石。
亘古而今的狐妖原身灵气萦绕,摄人心魄,宛如天塑。
病心被它撞出足足百丈,避过那三只要命的灵箭,脚下于虚空捈出一条轻烟,才看清这庞然大物:“青丘?”
下头三尾涂山见狐族女君化形而来,狐绒凛凛一抖,既是委屈又是愤恨,朝天一声嘶吼:“姐姐!他杀了桃夭!!!!!”
青丘闻听,浑身绒毛竖立,爪牙毕现,一双红盈盈的狐眸扫向南天将军,恨意浓烈。
她可不是寻常狐狸。是做过妲己助纣、作过霓裳羽衣、化过玉藻前夜行、辅过斑太子的华阳天!她看过数次纪元轮回,世代兴衰演变。
便是万仙宴上,她亦受邀在册,自九重天正天门入殿的旷世大妖!
南天将军被这一眼看来,浑身血脉瞬间凝滞。
病心再催灵气,想要抬起金蛇鞭,整个身体却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一隻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神姬不必勉强。”
病心回头。
陆崖赭发失散,衣衫散漫,贴在她耳畔:“咱们神姬,已经做得很好了。”
病心顺着他身后看去,只见得远处乌黑的阵界铺天盖地卷来,所至之处的每一寸虚空都失去质量,好似凝固了一般。
视线远处,黑衣的麒麟凌风而踏,浑身肃静得好似要把这日出吞噬般威严。他闭目沉色,掐诀于心,身后灵气徐徐而展,四方气焰顺着黑色阵界飞快涌入他的袖袂。
他登阶了!是吞天阵!
阵下此方世界,五行之气皆被他身体吞噬。
南天将军察觉到手上银弓愈发沉重,心中计量微妙。
本以为不过是个元婴女修带个狐妖,不知何处却赶来个能掐此等密阵的修士,还有隻修为莫测的大妖。
他眼光打量一圈,落在陆崖身上。
什么来头,渡劫期的半步神仙?
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眼前几人到底是还未飞升,纵有法宝秘术,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小心周旋,挨个击破,便能在战神少司剑面前得上脸面。
想至此处,南天将军垂眸一瞥,见少司剑正抬头看他。
少司剑唇语微动,灵犀听来。
“快……逃……”
南天将军恍然闻见,却来不及了。
陆崖在病心脸颊上落下一个响亮的吻,瞬间衣袂同腥红翻涌,整个身体宛如飞星一般急急掠去——
南天将军甚至没有看清眼前这一抹腥红的灵气到底有没有剑出鞘,却有争鸣先到。随后身体一凉,只见什么东西急急朝着身后甩去。
——那是他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法器银弓。
青丘爪牙毕现,跃身一扑,直将他手浑个吞入!
下一瞬息,胸口传来一阵沉闷的重击,思绪便如天黑般闪断。
病心看见了。
陆崖的剑刃已到,似索命的颤音般发出低沉的苍啷,一剑斩了他半截手臂。下一眨眼,他抬靴便是窝心一脚,直把南天将军的仙魂踹离了肉身。半透明的精魂立时飞出数丈之远,转眼便被麒麟的吞天阵不由分说地瞬间淹没。
青丘九尾一甩,下一口就将南天将军残存的大半肉身撕咬而碎,甚至还来不及见得血腥。
——就……这么结束了?
病心来不及细想,浑身灵力已是告竭,脚下虚踩一步,被滴血未沾身的陆崖回身一抱,徐徐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