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他们吻了多久,直到楚祯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裂,猛地一把推开夏侯虞,呕出一大口血后,热水的波澜归于平静。
望着楚祯大口呕血的样子,夏侯虞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强行抓住楚祯的手腕,三指颤抖搭上楚祯的腕。
久久——久久,夏侯虞才开口道:“落红……落红还在……”
楚祯嘴角汩汩冒着黑血,他却是笑着的。
“明日,要靠净舟了。”
“你什么……”夏侯虞忽觉一阵晕眩,“什么意思……我这是怎么了……”
楚祯贴紧夏侯虞的身体,靠近他的耳畔,轻轻地,好似哄睡一个孩子般,道:“我的血里有落红,不过不要怕,你只摄入了一点,只会让你昏厥几个时辰。”
“飞飞……你要做什么……”夏侯虞想要嘶吼,眼前的模糊却让他连抓住楚祯都无法。
楚祯闭眼,与此同时捂住了夏侯虞的眼睛。
他再次咳出一大口血,喷溅在自己的手上,夏侯虞的额头。
楚祯轻轻擦洗掉夏侯虞脸上的血。
夏侯虞还在挣扎,他喊出口的“飞飞”二字,似是从喉咙深处拉出的一把刀。
“所以,你懂为何我不是突围的最佳人选了么,净舟。为了蛮离荒、为了将我奉为仙灵的苗疆百姓、为了大周的每一个百姓,为了你……我只有如此。”
夏侯虞懂了,他却恨自己为何懂。
他懂,所以他只能接受。
“遇见净舟,飞飞——此生足矣。”
话毕,夏侯虞在绝望的挣扎中,彻底昏厥过去。
楚祯抬起了手,黑暗中他依旧能清晰地看见夏侯虞眼角溢出的泪。
在他的记忆里,夏侯虞从未流过泪。
营帐外,顾都尉的声音响起:“少将军。”
楚祯扯过大氅披在身上,轻咳几声,唤道:“进来。”
顾都尉见浴桶中昏迷的夏侯虞,又看见楚祯长发垂着,想起了那日夏侯虞为楚祯梳发时眼底的柔情。
他的心底狠狠抽了一下,鼻尖竟涌出了酸涩感。
楚祯:“送他走罢。”
说罢,楚祯便转过身去,不再看。
顾都尉犹豫片刻,“将军……您真的决定……”
楚祯的身体状况顾都尉知晓,蛮离荒的现状顾都尉亦知晓。他能犹豫,但他不能干涉主将的抉择。
故,顾都尉未说完便住了嘴:“属下领命。”
顾都尉哽咽无法遮掩,带着失去意识的夏侯虞转身离去。
直至日光大亮,楚祯始终站在原地,未回首。
咒福
炮轰声远远甩在身后,胯下楚祯的风麒驹奔腾向前。
夏侯虞左手握着楚祯的骨笛,口中不停喊着“驾”,身后的炮火巨石越响,他的马跑的越快。
跟着夏侯虞一同前去的还有覃燕彰,他被一声巨大的响声引着回头,只见一个血红的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湮灭在了炮火纷飞之中。
素来同雁回一样,对楚祯只有戒备之心的覃燕彰,在那一刻竟也生了想叫夏侯虞回头看看的冲动。
“别回头看。”夏侯虞未去看覃燕彰,便说道。
覃燕彰猛地回头,羞愧道:“殿下,臣有罪。”
“你没有罪,”夏侯虞安抚了下嘶吼的风麒驹,“只是,这头一回,就走不了了。”
覃燕彰知夏侯虞说的没错,却不知,这话夏侯虞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远去益州七百里,寻常马匹一刻不停要八个时辰,就算是良驹,亦要六个时辰。从日出跑至日落,若带回援军,便要十二个时辰。
这一场突围,是死局。
但夏侯虞没有说出来,覃燕彰没有,齐连举也没有。他尽全力策马,他给楚祯足够的底气,去死战。
他们从白日跑至黑夜,终于离益州只有咫尺之遥。
“有人闯关!有人闯关!”
守城士兵皆竖起缨枪,夏侯虞掏出麟舞阁龙部令牌,大呼:“龙部总旗在此!谁敢阻拦!”
众人皆知长安麟舞阁可怖之处,更知龙部的可怖之处,纷纷扔下武器,跪拜。
益州的主帅似是听见动静,从内营帐中走出,待主帅走出,与夏侯虞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怔愣在原地。
“夏侯般!”
“虞净舟!”
“你怎在此!”不等夏侯虞问完话,夏侯般已跑上前。
“楚祯是不是还在蛮离荒?”
听见夏侯般如此问,夏侯虞没忘戒备,“你来是周帝属意,还是你自发而行?”
“我知你不信我,但确实是我自行前来,我对父王说我想去苏杭游玩,中途赶来了此地。”
“你……”
夏侯般急道:“别废话了!你是不是替楚祯来求援!”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夏侯般回头对益州所有将士喊道:“开城门!支援蛮离荒!”
自西南战争爆发,益州将士们便被长安下令不许轻举妄动,益州守城主帅更是勒令关闭城门,拒收蛮离荒百姓逃亡至此。
益州的其他忠勇之士早已不满,却始终找不到章法反抗,他们只能一天天听到西南的战况,无法动弹分毫。
听到楚家军败退蛮离荒,楚谦伤重无法出兵,他们扼腕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