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忘禅轻嗤一声,“我阿姐去世时,你不也怀疑过吗?”
凌风眼神微变,凌厉掩盖了本来的神色,他盯着那翻滚的滚烫茶水,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开口说道:“当时是你阻止了我。”
“是。”忘禅扶额道,“……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的随意揣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我确实不敢再在宫中继续待下去了。”
凌风靠着背,闭上眼沉思半晌。
忘禅也未催促他,因为他早已猜到最后的答案。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凌风已是重新睁开眼,淡淡道:“我会帮你查到这个人,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这事儿我也要全程参与。”凌风说,“我要知道,听梦到底是为何而死。”
过往真相
这一日,恰好是秦听梦的忌日。
半下午时,雪便停了。地面只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踩在上面有“咔呲”的轻响。凌风得知忘禅要去皇陵看他的阿姐,难得厚着脸皮求了个同行,忘禅也未拒绝。
以凌风的身份,他是进不了皇陵的。据忘禅所知,凌风每年只在隔着遥远长河的山头远远地祭奠秦听梦,除了朝着秦听梦墓碑的方向,连采撷一捧菊花送过去都做不到。所以这一次,凌风特地摘了好几枝梅。
凌风告诉忘禅:“你阿姐最爱这孤寒的梅,每到了冬日,便喜欢为它作上一首词。”
关于凌风爱慕秦听梦这事,可以说没几个人知道。但秦听梦知道。
起先他们是青梅竹马,连忘禅都以为他们俩会最后修成正果,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天降,景伏远莫名得了秦听梦的芳心,嫁给了这个曾经一点都不冒头的三皇子,这一路走来,竟当上了当朝皇后。
忘禅还记得那一年她成婚时,脸上洋溢着的皆是对未来的无穷期盼,连眼睛里都好似长满了星辰。只是这星辰从景伏远纳侧妃开始便一点一点的湮灭,最后这个天真的少女成为了贵气温和的皇后,高贵端庄的站上了那个天下女子皆艳羡的位置。但忘禅知道,她并不快乐。
更何况这泼天富贵又如何,最后她不也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忘禅勉强算是前国舅,守陵人认出他,放了他进去。
忘禅本以为只会有自己和凌风两人,却不想竟在此又碰上了景伏城和景伏远。
守卫远远地候着,那小小的一方墓碑前孤零零的站着景伏远,他半蹲着,手里拿着一捧菊花。那菊花开得茂盛,花蕊上尚有露珠,这本非该盛放菊花的季节,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忘禅不小心踩到枯枝,惊动了景伏远和景伏城。
景伏城眼睛一亮:“持玉,你如何……”他一顿,反应过来,“也是,今日本是皇嫂的忌日。”
“嗯。”忘禅往前迈了一步,跪下去,磕了个头,这才又站起来,“明日也是她的生辰,想来想去,我干脆今日先过来了。”
忘禅的衣摆上染了脏雪,景伏城弯下腰替他掸开了,道:“皇兄也是想着这个,今日便一并过来了。”
忘禅这时才领着凌风向景伏远请安。
景伏远扫了一眼凌风手上的寒梅,眼神微眯,然后淡淡道:“朕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先回了,你们请便。”
“陛下且慢。”忘禅喊住转过身的景伏远,沉声道,“不知薛姑娘在宫中如何?”
景伏远沉默了数瞬,方才开口道:“她既已入宫,就不用你再来多操心了。”
忘禅垂眸道:“薛姑娘是贫僧的香主,关怀两句,也是理所应当。若陛下觉得没有必要,贫僧闭嘴便是。”
景伏远未再多言,甩袖离开。
凌风将那几支寒梅放置,恰好压在那簇怒放的菊花之上。
景伏城扫了一眼,低声问道:“你把他带过来做什么?”
“阿姐的朋友想要来看一看他,怎么,不可以么?”
“你又不是不知他从前与皇嫂……”
忘禅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与皇上都已经忘记我阿姐了,却不想居然还记得这种细节么?”
“持玉……”景伏城眉头轻皱起来。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忘禅看向他,目色转深,神情冷漠,“但阿姐是因你而死,你不觉得比起凌风,你才更不应该站在此处?”
景伏城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生涩,他张了张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忘禅所说的是事实。
这也是他们俩之间永远都迈不过去的槛。
秦听梦的死便是忘禅毅然决然离开皇宫的导火索。
忘禅至今仍记得那天狂风大作,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他将庭院里头的花花草草全都搬进了屋子里,正打算关门关窗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那喧闹不同寻常,毕竟皇宫之中,是不允许有过于嘈杂的声音的。
心里慌得好似被猫抓一般,往日秦持玉并不太关注这些宫中的事儿,但这一次直觉让他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瞬间,便听到有个宫女惊恐地喊道:“听说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说是皇后娘娘跑的时候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脑袋磕在了台阶上……眼下御医全都过去了!”
“也不知靖王和皇后娘娘到底在争吵些什么,皇后娘娘若不是为了躲靖王,恐怕也不会摔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