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放心吧。”忘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本来在那儿摘野菜,并非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
即子箴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是看景将军那模样……啧,委屈得很。”
“你还能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委屈来?”
“我猜的。”即子箴说,“毕竟换做是我,肯定老委屈了。”
忘禅哭笑不得。
即子箴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景伏城,道:“方才我看他为了救你,右手被掉下来的树枝划了一下,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大碍。”
忘禅一顿,到底是忍不住了,说:“我过去看看。”
景伏城藏在人群中,他的袖子被划开了,右手胳膊上也多了一道挺大的口子,不过这伤势与他上战场来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找人借来了一壶酒,随意的往自己的胳膊上倒了两下,就打算包扎起来。
他粗鲁的动作让忘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你就这么处理?我来吧。”
景伏城这才发现忘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顿了顿,道:“无妨。”
“我来。”忘禅直接接过了他手中的那壶酒和包扎所要用到的东西,半蹲下来,先是将他伤痕周围的脏东西清理干净,紧接着用酒来消毒,最后才拿着绷带一圈一圈的将他受伤的位置给包扎起来。
他垂着眼,认真至极,景伏城看得入了迷,连他是什么时候包扎好了的都不知道。
只是等他缓过神来,忘禅已经在收拾那一地的狼狈了。
同情
忘禅只顾着手上的事儿,什么都没说。
景伏城盯着他,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总是如此。”
忘禅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什么?”
忘禅的注意力还在这一地的狼狈之上,根本就没有去细想景伏城的言下之意。景伏城既已经说出了口,也不好再把话收回去了,所以干脆直言道:“以前在宫中时,每每出了什么问题,你总觉得是我的错。”
忘禅的动作于是一顿。
“有一年,岭晋小世子将我宫中的一个小宫女踹下了湖,她在湖中挣扎许久才被人救起,你没问清楚,第一反应便是质问我为何要如此调皮捣蛋。”景伏城盯着他,神色微凉,“任凭我如何向你解释也没有用,你便是认定了的。直到后头岭晋王领着世子来解释,你才肯相信这事与我无关。”
“我……”忘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事情好像出现了不止一次。
景伏城垂下眼,缓慢地将自己手上的绷带裹好,边裹边开口道:“可你又待我那么好,若不是你待我那么好,我有段时间几乎要以为你是极讨厌我的。”
“你想多了。”忘禅终于开口说道,“我从未讨厌过你,只是有时候我太过主观,什么问题都往你头上想去了。”
忘禅没说,景伏城也是前科太多,才惹得他对这些事都过于敏感。
眼下这情形再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毕竟这回的确又是他做错了,再解释无非也只是狡辩而已。
“那你承认你这次错了?”
“自是错了。”忘禅苦笑一声道,“圆宗大师告诉过我,自以为是便是我最大的缺点,尤其要改,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了,我仍然一点长进也没有。”
“倒也不是说什么缺点不缺点的……只是你误会怀疑了我,难道就不给点什么补偿?”景伏城蹬鼻子上脸的往前一坐,紧紧盯着忘禅道。
忘禅一怔:“补偿?什么补偿?”
他脑海里首先闪过的是一些不该出现在他世界里的东西,紧接着赶忙将那些东西都给驱散干净,不断在心中念起来静心咒。
不该想,也不能想。
见忘禅没有生气,景伏城得寸进尺道:“你方才叫我小城。总算没有再施主施主、将军将军的喊了。从今天起都这般叫如何?”
忘禅心头一跳,垂下眼睑,却是不言了。
方才他是一时着急,说出口的话根本就没过脑子。
小城是以前在宫中时他常喊的,说好要与红尘彻底隔绝,他若是又把名字喊回去,与之前又有何异?这要求,当然是不可答应。
忘禅说出来的话也尤为冷漠:“不可。”
景伏城缠着他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越是介意,便越是代表你在乎。”
忘禅侧过身去坐,避开他那极为热络的眼神,双手合十,竟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景伏城心里头逐渐凉下去,但他没有彻底放弃,而是又换了个方向坐下,正朝着他道:“你越是逃避,便越是介意,越是介意,便越是……”
最后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得了吧。”即子箴一只手搭在景伏城的肩膀上,用嗤笑的语气说道,“你那都是歪理。”
景伏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去,继续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
“你今日便是在这儿把嘴皮子说破了,恐怕也不能如愿。”即子箴在忘禅的身旁坐下,笑道,“还是莫要打扰忘禅清修了。”
见即子箴坐在他身边,景伏城心头更是怒火中烧。毕竟忘禅平日是如何喊即子箴的?都是“子箴”“子箴”的叫,那关系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亲昵,刺耳得很,有好几次,景伏城都要怀疑即子箴是否要如愿了,可明显忘禅除了称呼外,待即子箴其他也如外人……总之,他现在是看这位即大人越来越不顺眼,恨不得除之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