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禅并未否认。但他垂着眼,不敢与景伏城对视。
他今日行径又何尝不是在赌。
赌他在景伏城心中是重要的,否则他不会着急来找自己。
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自己在景伏城心中的重要。
“算了。”景伏城撇过头,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往门外走去。
忘禅下意识的喊他:“景伏城……”
这一回景伏城没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入雨幕之中,由始至终都未回头。
生死一线
天空如被巨幕遮蒙,无尽蔓延的黑暗因为雨幕而更显得模糊不清。这暴雨下得轰隆轰隆,活像是有哪处的天破了。
忘禅伸出一只手去,觉得自己的掌心都被砸得生疼。
他在京城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雨,大得好像要将天地都换一遍。
伴随着雨点声,也根本睡不着。
到后半夜,忘禅才觉得朦朦胧胧,像是快要睡着了。可这时候窗外突然像是天亮了,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却是昏暗的黄光,只是在夜晚显得格外明显而已。嘈杂声伴随着光亮一同升起,忘禅才刚掀开被角,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勤亦在门口喊道:“师父、师父!出大事了。”
忘禅加快动作,一下将门拉开,神色微沉道:“怎么了?”
“司马公主的侍女说她被人抓走了。”勤亦一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急切道,“景将军已经在备马准备出去找人了,即大人让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找找。”
“抓走?突然怎么会被抓走?”忘禅顾不得换衣服,直接在寝衣外套了件薄氅,随手拿了把伞便出了门,连门都来不及关上了。
两人急匆匆的往长廊另一头走去。
此刻将军府已经乱了套了,只因不仅是司马筠被抓走了,她两个侍女,伤了一个,还有一个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她房间里是一地的鲜红色,触目惊心。
那伤了的侍女吓得连话都囫囵,好不容易才给人指了个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忘禅只赶过去看了一眼,连超度都没有时间,便又急匆匆往大门口赶去。
景伏城和即子箴已穿着蓑衣上了马,两人似乎没打算等他,已经准备出发了,是忘禅赶得正及时。
他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下马的景伏城一把捞了上去,“驾”的一声,马冲了出去,忘禅忙朝后喊了一声:“勤亦,你善后一下——”
忘禅不知道勤亦听到没有,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声音在雨幕中格外的模糊不清。
景伏城有力的胳膊死死地搂紧他,似乎怕他从马上摔下去。
马蹄踢嗒踢嗒溅起泥坑,那些泥点子全染在了身上。马往前狂奔了不知道多久,忘禅觉得自己腰都快被颠断了的时候,马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
“他们果然没跑太远。”景伏城低声道。
那两个死士穿了一身的黑衣,脸被蒙起来了,看不清楚长相。
司马筠胆子大,就算被绑了也不害怕,嘴被堵住了却还挣扎着似乎在骂人,看上去彪悍得不行。
其中一个死士一脚踹在她的大腿上,被她侧过脸狠狠一咬,鲜血被雨水冲刷如注,像是有一坨肉都被她咬下来了似的。司马筠将嘴里的东西和那块肉一起吐了出来,骂道:“你奶奶的,敢绑老娘,你知道老娘是谁吗?信不信全敬国的人都来追杀你们啊!!”
死士惨叫过程中听到这话,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另一个人更是一口唾沫往她的脑袋上喷去,气得司马筠尖叫起来:“有本事你们就杀了老娘,不然老娘要你好看!!”
连忘禅都听得略微汗颜。
即子箴更是哭笑不得的说道:“难怪都说这司马公主非同常人,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她这是真不怕死啊……”
忘禅和景伏城一同下了马。
“你们绑架为什么?”忘禅先开口问道,“要财还是要命?”
其中一个死士将司马筠给提溜起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道:“想救她是么,很简单,拿另一个人来换就行。”说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看向了忘禅。
被这样一看,忘禅心下都微微一惊。
只能说景伏城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居然他们先抓了司马筠。
想来这其中必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他们应该是冲着忘禅来的。
忘禅脑子里一片混乱,盯着无辜的司马筠,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去你的。”司马筠虽然被提溜了起来,却还挣扎着自己的四肢,一边乱动一边骂道,“要杀要剐随便你,老娘又不怕死,搞什么一人换一人这套啊!”
“我换。”
暴雨声中,司马筠那嘈杂的叫嚷声突然静了一瞬。她止了话,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忘禅。
景伏城一把抓住忘禅的手腕,厉声道:“你干什么?”
即子箴也看向他:“持玉……”
情急之下,人生百态,尽数展现。
忘禅反倒是情绪最平静的一位。
蓑衣为他遮住暴雨,可还是有水渍自额前滑下,他立在那里,端端正正,身板笔直,清高如傲立的孤松,刹那间让司马筠镇住了。
“你……”司马筠接下来的话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所以只说了一个“你he”字,便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