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疼痛的感觉还是一瞬间上了头。鲜血顺着匕首的把汩汩往外,景伏城一下子冲上来将他揽住:“来人,抓人!”
景伏远也难免为自己的失手觉得恨恨,在黑崖令老大的护佑下,他避开了这营帐中的所有军兵,逃之夭夭。
忘禅躺在景伏城的怀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有些吃力的说道:“没事,只是血流的多了些而已,倒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军医呢!军医!赶紧滚过来!”景伏城死死攥着忘禅的衣袖,手背青筋暴起,脸上的慌张溢于言表。
恐怕他自己命都要没了的时候,都从未露出过如此慌张之色。
在此之前,他对景伏远的警惕性其实并没有那么高。
他没想过景伏远会对忘禅下手,不然他无论如何也能替忘禅挡住一些,就像以前每次他替忘禅挡过的刀枪一样。
但这次不仅他大意了,忘禅也大意了。
所幸忘禅的伤口并不算深,也未伤及内脏,包扎了一下,静养一段时间便没什么大碍,景伏城也为此而长松了口气。
人都走完了,他才脱了鞋袜也爬上床,紧紧地抱住了忘禅。
“疼么?”景伏城问道。
“不疼。”忘禅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疼的,一点小伤罢了,跟你背后那伤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景伏城没再说话,忘禅也任由他抱着,直到觉得自己的后背突然湿了一块,他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忘禅本来想直接问出口,可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或许这个时候,不问才是最好的。
他不一定只为他的伤口而哭,兴许也为了那个自己记忆之中的皇兄,如今居然变得如此陌生而哭。
威胁
兵临皇城之际,忘禅以为自己会看到百姓落荒而逃,夹缝中求生存之景,却不想眼前一幕一幕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就好像那一日景伏城打了胜仗,众人非但不逃,反而夹道欢迎。更甚者,忘禅看到有女子带着自己两三岁的小娃,把小娃举得高高的看热闹。
这待遇,怎么也不想谋反的啊。
忘禅都看得震惊了。
但路过京城街道,又与皇宫截然不同了。皇宫虽大门紧闭,但偏门却不时有宫中的太监宫女抱着自己偷盗出来的金银珠宝,疯狂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皇门之上,也早就有精兵严阵以待,可惜数量太少,能力也过于孱弱,对于景伏城的十几万精兵来说,他们不过是在螳臂当车。
景伏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的破了皇城大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入主正宫。
大殿之上,景伏远高高坐着,穿着那身代表着他至高无上尊贵身份的龙袍。英公公伺候一侧,端端地站着,看向景伏城的眼神意味不明。
“你来了。”景伏远伸出手,英公公便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中,他幽幽的喝下了,才继续说道,“上次是在你的地盘见,这次是在朕的地盘见了。”
景伏远捏着手中长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景伏远叹了口气,说:“朕以为还能再多一点时间,却不想你竟十来日就破了这么多道易守不易攻的关卡,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朕留啊。”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站起来,下了那高高的台阶,一字一顿道:“小城,你也就当真一点都不念我们的情分,要在这大殿之上杀了我么?”
这个时候,景伏远才抛了那高高在上的“朕”字。
但忘禅只觉得可笑。
忘禅因伤势还未好全,所以坐在轮椅上,细细地观察着景伏远的表情。
他知道他绝不是真心的。他这个人惯会伪装,所以这么多年才骗过了那么多人。
“你我小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在冷宫之中只能互相取暖。”景伏远垂下眼眸,神色似很伤怀,看似想起了从前那段极不好的回忆似的,一字一顿道,“那时候谁若是得了好吃的,便将大部分都留给对方,还告诉对方说我来之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给你的……”
“小城,那时候我还发誓,以后若发达了,有我一口肉吃,绝对也少不了你的一口。”景伏远幽幽一叹,神色哀怨,“你看后来,我做了皇帝,你不也享了这荣华富贵?怎么到头来,你反倒想要了我的命啊?”
景伏城错开视线,低声道:“皇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景伏远发出一声冷笑:“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可你会将我幽禁起来,直到我病死或老死,永不见天日,是么?”
“你若是不折腾,我其实……”
“景伏远,你现在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么?”忘禅看出景伏城的心软,禁不住打断他道,“若当初小城早已死在你的鸩酒之下,在未来的数十年里,你可会有丝毫后悔?估计你只会觉得,幸好当年我要了他的命,否则余生都要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我说的可对?”
“就好似我阿姐一般,这么多年,你对她可有过丝毫的想念?”
忘禅发出的一声冷笑约莫是刺痛了景伏远那脆弱的小心脏,提及秦听梦,他的神色终于有了微妙的一丝变化,那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表情露出一丝裂缝,他幽幽看向忘禅,有片刻的怔然。
“从前,阿姐常说,此生能遇到你,是何其有幸。”忘禅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前靠近,一字一顿道,“我见他笑着,也一贯是庆幸你们琴瑟和鸣,天生一对。只是好笑,我和阿姐都看错了你,你自私到为了自己的这个位置,可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管不顾,要了他的性命。我们又怎可能相信你会顾及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