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然的紧急情况,给客舱内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舒曼和陈适航还有两名空乘在极力的维持秩序,并且有耐心的安抚大家的情绪,让所有人尽量给医护人员和患者安静的空间。
好在大部分旅客都能有序配合。
刚刚港大的医学生跑过去后,前排又立即跑来一位护士,两人对浑身抽搐的中年男人进行心肺复苏。
经验丰富的时雪菲蹲在地上,边帮忙边安抚男人:“先生,你不要害怕,你的妻子在旁边……”或许是情急,她脱口而出:“你的女儿也在家里等你,我们马上就能落地。”
驾驶舱里,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许博洲和纪燕均,也会紧张,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从他们第一天正式操控一架飞机,将数百人的命运扛在自己肩上时,他们就知道,飞行员不再是一己的梦想这么简单,也不是炫技,不是虚荣,而是对每一位旅客的生命负责到底的使命。
直至所有人平安落地。
紧急联系地面工作人员后,许博洲和纪燕均继续配合飞行。
“能提前多久?”纪燕均面色严肃。
许博洲看了一眼仪表盘,冷静快速的思考后说:“一路直飞,大速度,能提前多久就多久。”
“先生,深呼吸……深呼吸……”
“你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就能降落……”
机舱里焦灼的氛围在飞机落地那一刻,像是看到了曙光后的明亮。
飞机最终提前了33分钟降落在了祁南羽志国际机场,机场120急救人员也在第一时间登机,将突发疾病的中年男子转移地面救治。
等所有旅客平安落地后,机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
一行人拖着行李箱走在机场里,时雪菲和许博洲并肩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医院。
许博洲想了想后,回答了她:“我现在去,只会给王阿姨添堵,等陈叔叔稳定后,我去看望他。”
时雪菲:“好,我随你联系你。”
见时雪菲先走了,纪燕均跟到了许博洲身旁,一把勾住他的肩,看着四处投来崇拜目光的小迷妹们,心存怨气:“到底什么时候,大家才知道其实副机长在驾驶舱里做的事不比机长少?大速度直飞,提前半小时到机场,成功挽救了一条人命,我也出了一份力的,怎么就只拍你,不拍我?”
许博洲斜睨了纪燕均一眼,然后将他拉到自己身前,让那些镜头对着他。
“不是,”纪燕均尴尬的对几个举手机的小姑娘微笑:“你现在搞得我很像那些替明星挡镜头的保镖?”
许博洲笑了笑,扯着纪燕均的衬衫领当人肉墙壁拉着走:“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不适合抛头露面,你没有,多显摆显摆,也没人在意。”
“……”
-
军医院的急症室。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许博洲接到了时雪菲的微信,说陈航的父亲已经转危为安,情况稳定,只需要住院休息两天。于是,他匆匆和纪燕均在餐厅分开,赶去了医院。
许博洲怕的不是无法面对陈航的父亲陈晋,而是陈航的母亲王丽珍。
果然,他只是刚走到病房门边,就被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王丽珍,用刻薄的话轰赶:“你要是再晚降落一分钟,你就是第二次当了杀人凶手。”
在陈航的母亲面前,许博洲从来不反抗,即便他想为自己辩驳,毕竟,陈航是因为他而发生的意外。
他欠陈航,也欠他的父母。
王丽珍上下打量许博洲身上的制服,干净笔挺的白衬衫却刺痛了她的双眼,那些无法消退的仇恨在每一次看见他时,都像澎湃的浪在胸口翻滚,她冷笑:“你还记得在阿航的葬礼上,你是怎么磕头发誓的吗?你说是你害死了阿航,你说不会再做飞行员,不想让阿航在天上看到穿着制服的你难受。”
她声音洪亮,一声声都在震怒:“然后呢?你消失了一年,又若无其事的重新穿上了制服,恢复了飞行工作,还当上了什么明星机师,继续大摇大摆的挣钱,享受名利荣耀。”
一声“我呸”用力的唾弃在了许博洲胸前,王丽珍情绪激动,指着他鼻子一顿骂:“你根本就没有把阿航当做朋友,如果你真愧疚,那就说到做到,永远不要再做飞行员……”
“这位女士,请您安静点,这里是医院。”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康芷晴,提醒她注意场合。
谁也拦不住王丽珍,除了时雪菲,她扶着王丽珍的肩,说话声特别温柔:“王阿姨,我们进去看看叔叔,好不好?”
说完,她向许博洲使眼色,让他先走。
许博洲跟着康芷晴一同离开了。
回到病房里的王丽珍,还没能从刚刚的情绪里缓和过来,她坐在沙发上拿着纸巾掩面抽泣。
一想到儿子,她的心就像被割开一样的难受。
陈晋躺在床上,虚弱到睡了过去。
站在窗边的陈莞,一直背对着父母,手攥紧成拳。
她被派遣苏州出差一周,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母亲竟然背着她,私自带着有病在身的父亲去了澳洲看哥哥,来的路上,她差点气到崩溃。
“妈,你下次要做这么大的事,能不能先通知我?”陈莞终于爆发了:“爸爸他心脏不好,无法承受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也无法很快适应两个国家的季节,难道你不知道吗?”
被女儿针对的王丽珍,也呛了回去:“那你下次做这么大的事之前,能不能也把你妈妈放在眼里?”
“什么事?”陈莞心虚。
王丽珍盯着她:“你以为你背着我偷偷去星荣应聘飞行员,能瞒得了我,我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了你枕头底下的报名表。”
陈莞气道:“你为什么要私自乱翻我的床?”
“你是我女儿,你什么都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你要什么隐私?”王丽珍激动到站了起来:“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周氏呆不了就给我考公务员,一个女人能做得了什么飞行员?你以为你能比你哥哥厉害吗?”
“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做飞行员?”陈莞最讨厌别人诋毁自己的理想,无论是谁,她拿起气冲冲背包往外走,拉开门时,侧过头,将心里憋着的话不留情面的输出:“我虽然是你的女儿,我也有隐私,我虽然是女人,我也能做飞行员的梦,我下周就会搬出去自己住。”
“陈莞,你给我站住……”王丽珍追了出去,但被时雪菲拉住。
长长的走廊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陈莞没坐电梯,一口气直往楼下奔,扶着护栏边跑边哭,在想到哥哥时,她终于没忍住,抖着身体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在无人的楼梯间里放声痛哭。
“小莞,你看,纸飞机是这么折的。”
“纸飞机能飞多远啊,我要开真飞机,我要开到全世界各个角落。”
“哟,我妹妹的志气这么高?”
“那当然,谁说小陈家,只有哥哥能做飞行员,他妹妹也能。”
“我有一个女机师的妹妹,那我陈航以后的尾巴得翘上天。”
……
哥哥的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里回绕,是那么直戳心扉的温柔。
陈莞不想抬起头,至少她把自己圈在黑影里时,能骗自己,哥哥就在身边,哥哥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直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
她慢慢抬起了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许博洲没有和陈莞说话,而是在楼梯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烟盒里只剩一根了,他刚准备抽出来,烟却被陈莞抢走,她熟练的夹着烟,命令他:“点火。”
他笑了笑,然后替她点燃了烟。
“很呛,受得了吗?”
许博洲只是好心提醒,陈莞却条件反射,以为他是在看不起女性,她抽了两口,没有呛到一口,吐了几口烟,一双通红的眼瞪过去:“你们男人可以的,我也可以。”
两手空空的许博洲,就这么陪陈莞坐着。
一根烟的时间过得很快,烟气驱散后,陈莞也站了起来,她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拉开门前,问许博洲:“你想让我加入星荣吗?”
许博洲摊开双手:“当然。”
陈莞点点头:“好,我可以重新报名,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许博洲问。
“让周晚来找我。”
“为什么?”
“跟你没关系,别问那么多。”
另一头,富丽堂皇的中餐厅包间内,几个穿西服打领带的上流人士围着圆桌坐,背后是真实搭建的苏州小桥流水内景,他们有说有笑。
在场的女士寥寥无几,有两位也是陪同丈夫而来,唯一一位年轻的女子就是周晚,这顿晚餐是父亲周知然安排的,她必须到场。
来的中年男士不是周氏的高层,就是父亲的好友,反正都是周晚面熟的人,她的打扮很简单,一条大牌的黑色束腰连衣裙,低调又体面。
酒足饭饱后,男士们在喝酒聊天,高谈阔论。
一开始还在聊周氏未来的版图,后来有一位姓林的经理将话题引到了周晚身上,他算是看着周晚长大的,周晚叫他林伯伯。
“晚晚,有没有恋爱啊?”林经理探话。
周晚摇摇头:“没有,目前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林经理喝到脸面通红:“那不行,还是要抓紧点,数一数,你今年也27了吧,身边没有合适的,林伯伯给你介绍。”
都是父亲关系要好的朋友,周晚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林伯伯,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您就别太操我的心了,像我又爱工作又挑剔的人,很有可能就孤独终老了。”
林经理“呸”了一声:“别当着你爸爸的面说这些,你看看他,多想抱孙子啊,你别让叔叔伯伯们嘲笑你爸,赶紧找一个,女人啊,还是要以家庭为主。”
周晚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了一杯,当作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想女儿不开心,周知然也立刻用一杯酒堵住了好友的嘴。
敏感的催婚话题告一断落,桌上又聊起了男人的话题。
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周晚,终于划开了手机,看到许博洲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微信——「今天很累,先睡了,跟你报备一下,怕你想我的时候,找不到我」,她抿嘴笑了笑,刚准备熄屏,她又收到了卫也的微信。
——「周总,今天从悉尼回来的航班上,有一位男士突发疾病,许机长竟然让飞机提前半个小时平安抵达了机场,有旅客拍下了机舱里现场急救的画面,现在全网都夸我们星荣,已经冲到热搜第二位了。”
没有什么比工作上的成就更能让周晚兴奋,她低头刷起了热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说话的还是那位林经理。
被大家注视着,周晚放下了手机,分享喜悦:“刚刚我的助理发消息告诉我,星荣今天飞出完美的处理了一宗紧急情况,现在被网友刷到了热搜第二位。”
几位中年男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各个都是一副标准的商场老油条嘴脸,假模假样的拍手鼓掌:“不错,老周你女儿真厉害。”
周知然又一次举杯:“我女儿有多厉害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放心将周氏还有星荣的项目交给她。”
就在这时,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收到了关于星荣的新闻推送。
除了星荣上了热搜,还有一个人备受网络瞩目。
周晚看到了热搜第五的话题,「星荣明星机长」,她点开,广场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和许博洲相关的信息,什么“开过战斗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竟然以前还是搞乐队的”、“人帅又牛逼,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有他各种照片,甚至还有人扒出了他的高中、大学毕业照。
对面的林经理边刷手机边笑:“这个叫许博洲的机长确实有两把刷子。”
“嗯,”周晚笑得开心:“星荣最弱的部分就是飞行部,所以重新整顿时,我就想要招揽几位厉害的飞行员,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周知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啊,你别怪林伯伯讲话直。”林经理摸了摸下巴。
周晚:“嗯,没关系,林伯伯您说。”
林经理身子朝前一躬:“其实一个公司最好是不要培养这种特别出众、特别耀眼的职员,他光芒越是抢眼,他的衷心程度就越低,因为人是会飘的,当别家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不见得还愿意一直呆在你这里。”
对于林经理所谓的教诲,周晚也只是笑笑:“不会的,我有信心能留住自己招揽来的人才。”
“啊,是吗?”林经理持怀疑态度,他拍了拍旁边的一位经理:“老何,我记得你前几天和我说,你和sa打高尔夫的时候,碰见了星荣的一个机长,好像就是这个叫许博洲的是吗?”
何经理皱眉思索后,肯定的点头:“嗯,是他。”随后,他冲周晚说:“晚晚啊,这个许博洲不靠谱,绝对是个白眼狼,前两天单独来见了全亚航空的老板,叔叔没骗你,叔叔就在现场,他和全亚航空的老板聊得那叫一个起劲。而且据我所知,不仅全亚航空想挖他,还有几家顶级航空公司都想让他过去。”
听后,周晚陷入了沉思,耳边阻绝了一切的声源。
直到晚餐结束。
这顿饭吃到最后,周知然见女儿心情直下低落,出去后,他搂着宝贝女儿说:“怎么了?还在想许博洲背着你去见全亚航空老板的事?”
周晚垂着眸,拖出一声长音:“……嗯。”
周知然从商几十年,什么人性没见过,他没有过多去打扰女儿的思绪,只说道:“我知道你和许博洲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但是你们分开了也有八九年,你也没有那么了解他了。话再说回来,他是一个从小就有抱负的人,回来帮你重振星荣,是他讲义气,但是他规划自己的未来也没有错,跳槽去其他航空公司,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不要觉得他是在背叛你。”
周晚没有说话,头低低的。
可能是喝了点酒,今晚的周知然话比较多:“哎,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啊,有那种占有欲,觉得他是你的好朋友,就不应该背着你去见……”
“爸,你喝多了。”周晚扶着父亲进了车:“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奔驰启动前,周知然趴在车窗上叮嘱周晚:“晚晚啊,不要一气之下去责怪阿洲啊……”
周晚揉了揉额头,然后坐进了自己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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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落,街道霓虹四起。
原本是回家的周晚,突然调转反向,将车驶去了另一头。
二十分钟后,她将车停在了一桩中式的别院前。
来开门的是康明,夜深了,他身上披了一件薄外套,起风了,晚风将院子里的树吹多沙沙响,他轻轻拉开门,看到突然到访的周晚,一脸惊讶:“周小姐,你怎么来了?”
周晚说:“来找许博洲。”
她跟着又问:“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康明摇头:“没有,就我和少爷在。”
周晚点点头,双脚迈进了院子里:“嗯,我去找他。”
康明一路跟在周晚后头,有种梦回十几年前的感觉,她总穿着轻盈的裙子或是干净的浅色衬衫,一个人跑来这里找少爷“算账”。
那会儿的楼梯上充满了少男少女的打闹声。
见周晚想要闯入少爷的卧室,康明慌张拦下:“周小姐,少爷今天很困,已经睡了。”
周晚若无其事的说:“嗯,我知道。”
康明一惊,见周晚在拧门,又提醒道:“周小姐,少爷喜欢裸睡,你进去不太方便。”
周晚五指怔了怔,但还是继续拧动:“嗯,我知道。”
门推开一条缝隙后,她回头对康明微笑:“康叔,晚安。”
“……”康明挠脖,又惊讶又想笑:“晚、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多说了一句:“那明天的早饭还和以前一样?一个康氏蛋堡加一杯豆浆?”
“嗯。”周晚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卧室,合上了房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婆娑的月影偷偷钻进来,零星的洒在床边。
周晚的脚步很轻,她知道许博洲早睡了,但像她这样冷静自若的人,却在刚刚有了任性的想法,就想过来,揪起他。
许博洲喜欢侧身睡,赤裸的手臂搭在外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胸口的线条,他闭着眼沉睡,似乎没有感应到有人进来。
直到周晚在床边蹲下,他抬起一只手臂紧紧将她箍住,张开唇就吻住了她,她吓到了,不停地捶他。
松开后,许博洲轻柔的声音落在周晚的鼻尖:“想我了?”
透过一丝丝幽蓝的光线,周晚盯紧他深邃的双眸,和他脑子里想的那些情爱之事完全不同:“你是不是去见全亚航空的老板了?”
“你是不是想离开星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