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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长随才道:“侯爷说这几日已将白夫人的遗物整理好,请大公子去侯府查验。”

“侯爷当时不是说要将遗物送来王府,如今怎么变了卦,要我亲去查验了?”

长随见他并非侯爷预料的那般听到“遗物”就失去理智,斟酌着从袖中掏出礼单递过去:“这是白夫人遗物的单子,侯爷说大公子瞧过便知晓。”

楚召淮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瞥了一眼。

白家的嫁妆已归在楚召淮手中,剩下的遗物无非是些医书和草药,珍奇稀罕的也就一两件,狠狠心咬咬牙花点银子就能买到。

不过有几样让楚召淮有些在意。

“最后写的‘手稿册’是什么?”

长随答道:“侯爷说白夫人在世时研究不少为大公子治疗心疾的药方,都在手稿册中。”

楚召淮一愣,嘴唇不自在抿了下。

从没人在意过他,白夫人跨越十三年的爱意骤然袭来,仍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楚召淮揪着单子的角来回地折,垂着眼勉强控制住发酸的喉咙,又看了一遍。

手稿册、白夫人遗书,还有一样,隐藏在密密麻麻礼单药草中,无人在意。

——鸩石。

楚荆应当不知这是什么作用,否则绝不会将这东西往单上写。

古籍药方记载,姬恂体内虎狼之药而淤积体内的丹毒,鸩石恰好能以毒攻毒,之前楚召淮还在忧愁要如何寻到此物,没想到这就寻到了。

楚召淮将单子收起来,看了看天色。

朔风呼啸,又要落雪了。

楚召淮道:“你先回去告知侯爷,明日一早我便和王爷一同去侯府。”

长随低着头瞧不出神情:“侯爷交代,今日要带大公子回府,车驾已在王府门口等候多时。”

楚召淮眉头轻蹙。

长随又道:“京城天干物燥,侯爷担心遗物走水起火,还是请大公子快些去才妥当。”

楚召淮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眼神瞬间冰冷下来,好一会才道:“二公子可归府了?”

长随面不改色:“已回了。”

楚召淮思忖再三,起身理了下大氅:“赵伯。”

赵伯躬身进来:“王妃。”

“今日有事我要去侯府一趟。”楚召淮道,“王爷若回来,劳烦您知会他一声。”

赵伯颔首:“是。”

长随脸色隐约有些不自然。

京中太多勾心斗角,最好尽快远离,回他的临安种花卖药。

楚召淮拢着宽袖跟着长随离开王府,踩着脚凳上了车驾。

车驾动了起来。

北风呼啸,将马车帘吹拂得胡乱飞舞。

楚召淮不着痕迹打了个哆嗦,隻觉得侯府可真抠,车驾也不放炭盆。

刚想到这儿,他倏地反应过来,眉头紧紧皱起。

在王府隻待了几日,他竟然被惯坏了。

由奢入俭难,最好尽快离开京城。

楚召淮摸了下袖中的药粉,轻轻吐了口气。

他一般随身携带三种药,毒粉、驱兽粉和缓解心疾的药,以防遇到意外能及时自救。

前段时间在江南被人追杀得嗷嗷叫,危难时刻全靠身上的毒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希望此番没有到需要用毒的地步。

正胡思乱想着,车外“吁”了声,马嘶鸣一声慢悠悠停下。

楚召淮蹙眉,掀开帘子往外一瞧。

此处是一条偏僻幽巷,并没到侯府。

心口重重一跳,伴随着车驾前方有人疾步踩上车辕的声音,楚召淮瞳仁一缩,手紧紧握住。

下一瞬,有人掀帘而入。

楚召淮眼睛眨都不眨,猛地一挥手。

有人道:“当心他的毒。”

来人早有准备,在毒粉挥来时披风一旋,悉数格挡在外,上前半步顷刻便至楚召淮面门。

车驾狭窄,那人存在感极强,将车厢挤得满满当当。

楚召淮心口狂跳,下意识再次伸出手去。

黑衣男人应当是个身经百战的武人,大步上前轻飘飘攥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折。

楚召淮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忍着疼疾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

还未说完,男人像是拽一件死物一样将楚召淮薅到面前,宽大的手掌拿着浸了药粉的湿布捂住楚召淮的口鼻,笑眯眯道:“白神医,许久不见啊。”

楚召淮瞳孔剧缩。

是在江南追杀他的那伙人!

“唔!”楚召淮拚命挣扎着想要逃开。

若拚拳脚,他连姬翊都打不过,更何况明显练过武的高大男人,楚召淮几乎用尽全力将发抖的手攀向车帘边缘,因太用力指节已发出惨淡的青白,隐约可见手腕青筋。

很快,那隻手彻底竭力,踉跄着摔了下来。

黑衣男人见他不动了,这才将人随意放在车内,抬手把那布满水痕的眼纱摘下。

呼啸寒风吹起车帘,光芒倾泻进来,落在昏迷不醒的人脸上。

男人将眼纱团着随手丢掉,垂眼一瞧,微微愣了愣,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样的长相,竟是楚荆的儿子?

啧啧,真是歹竹出好笋。

车外有人道:“如何?”

“唔,撒药的手段和江南那个人一样,面颊带痣,漂亮得和女人似的,怪不得能将璟王那疯狗迷得神魂颠倒。”男人俯下身掐着楚召淮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确定了,是他。出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