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已适应了黑暗,我爬起身,在乱飞的人影里寻找君卿,这才发现他被苏迭挡在一座木头屏风后面,倒是毫发无伤。
我咬咬牙,心思急转,瞧了这须臾,已约莫猜测到,这伙杀手十有八九是冲着苏迭他们来的,我和君卿断不能被他们殃及白白丢了性命。我恨恨咬牙,老子才不要死在这里,老子还没有吃到江南的鱼!
“公子!”
“三少!”
我正小心翼翼地朝屏风的方向挪动,耳中突然听见两道喊声,黑暗中两个人影冲进门来,是江胡和黑衣侍卫。
“带他走!”苏迭沉声吩咐,说着便利落地将君卿的轮椅猛推一把,眨眼轮椅便交到了江胡手中。
我愣了一下,当即气得吐血——老子屏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挪到半截,他这一把又将人推走了! 你爹个辣椒把儿!
“愣着干什么?”苏迭眼风沉沉瞥过来,手上的招式不停,“搭把手。”
我再次气血翻涌,这是差别对待吧?差别对待吧?当即后退一步,抱拳道:“三少保重,我先行……”然而话没说完即被飞来的短刀打断,动作慢了须臾,另一侧的鬓发又被削断了一撮。
“老子日你爹啊!”我忍不住破口大骂,拔下插入墙壁的刀恶狠狠甩回去,一边接连踢翻两个黑衣杀手,一边怒吼,“哪个王八怂鳖削我头发?知不知道头发对姑娘家多重要?进门不打招呼,还他娘破坏公物,你们爹妈没教你们礼貌待人啊?”
感觉所有人的身形都僵了一瞬,我却已迅速挪到了苏迭身旁,同时躲开了一把飞旋的短刀,愤怒地质问他:“吹 箫的,你怎么就不找人保护我!”
苏迭得空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轻笑:“你?用不着。”
“你知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我继续愤怒地一指窗外,“你瞧瞧,这他娘又来了一拨,你要找死可以,千万别拉上我。”
“小阿花多虑了,”苏迭却云淡风轻笑了笑,“咱们只需再撑一刻钟,便……”
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因又有几人围剿过来,我和他立刻双双后撤,左右格挡避开杀招,护住周身要害。
然而始终察觉他的话有些古怪,却又来不及分析其中深意,在踢翻了几个人后,猛然瞧见——杀千刀的又来了一波!
看来,幕后之人非要今夜让我们葬身此地不可。
之后回想,我根本不曾察觉那白衣的小少年是什么时候掠过我身旁的,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似乎只是一眨眼,他就挡在了苏迭身后,杀手的短刀刺穿他的咽喉,若是没有他,那把刀会刺入苏迭的背心。他无声地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雪白的衣衫很快被血洇出片片红莲,他最后一句话,是对苏迭喊出的一声“公子当心”。
从他咽喉里喷出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苏迭转身看了一眼,随即往一旁跃开闪避骤然逼近的刀锋,他只皱了皱眉,看不出别的丝毫动容。
我深吸一口气,找了个空档,抽身飞出包围圈,果断掉头跑掉。客栈门外江胡正与两名黑衣人缠斗,君卿被他护在身后,我瞅着时机,飞身扑过去推走君卿的轮椅,撒腿往道旁的茂林里狂奔。
君卿被颠得七上八下,惊疑道:“花花,花花,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儿?三少呢?可有伤着?你怎么不去帮他?你不要管我,常言道大丈夫……”
不知是不是情绪紧张之下他又话痨神棍附体,我皱着眉,十分没耐心地点了他的哑穴。
“闭嘴吧你!”我忽然间很有些怒其不争的体会,“那些人明摆着是冲苏迭来的,帮他还不是赶着送死?说什么再撑一刻钟,撑个鬼啊,老子信你才怪!”
“从现在起,你不准发出声音,”我一边狂奔,一边跟他念叨,“我们躲得越远越不容易惹祸上身。”然而说完感觉这简直就是废话。
君卿用手嘚嘚敲轮椅的把手,我看他一眼:“咋的,不同意?”
他点头。
“得。”我停下脚步,飞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带着个残疾人就是不方便,逃命都不利索,我思忖着要不要把轮椅扔掉扛着他跑,然而这么一来我又得给他重新找一把轮椅,还不知这穷乡僻壤有没有这等高级用具,若是没有,我难不成还得扛着他走到扬州城……这和自杀有甚分别?
君卿仍在嘚嘚嘚敲把手表示他的异议,我皱眉看他,沉思了又沉思,自袖中伸出两指,迅疾点过他的周身穴道。这下,他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我道:“看来只能遵下策,先躲起来。”
没想到追兵比我料想得来得更快,不多时,三名黑衣人紧追而来,透过挡在面前的草丛,我静静观察他们的身影,然而很快便发现,这三人与客栈里那一批黑衣人有些不同,轻功上乘,身法诡谲,落地无声,三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前一后二的三角阵型,转眼就到了近前。
我绝不是他们对手。
我蹙起眉头,大气也不敢出,连回头确认一眼君卿都不敢动作,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三名黑衣人停下脚步,距离我们不过两丈来远。三人对视了一番,一人沉声道:“丢了。”
“为何非得杀那二人?”另一人忽然说道,语气有些不屑,“少爷的心腹大患难道不是那一位吗?”
“少废话!”打头的黑衣人厉斥道,“少爷的心思岂是我等猜得出来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看那二人,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瘸子,除非有帮手,否则跑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