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练习室里窗子大开着的原因,屋里没有太过浓重的汗味。占了一整面墙的镜子被擦得干净,映出人的影子。来来往往,无数的人。
即将出道的女孩们围在叶星河身边,池在水识趣地退到墙边,并未打扰。只是竖着耳朵听着,试图从三言两语里窥探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等到从练习室离开,才开口问:“她们不会也是苏蔓文带吧?”
也不怪她想到这儿,实在是苏蔓文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对话里出现太多次了。不得不说苏蔓文是个画饼高手,给这些不知道有没有她年纪大的女孩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叶星河不知她用意为何,只是点点头,然后颇有些感慨地解释:“看到她们就好像看到当年的我们一样,而且有一个制作人的名头也不错嘛。”
池在水却翻起个白眼,着实替叶星河感到委屈:
“你公司没倒闭还真挺幸运,为了个前路未卜的新女团次次让你一个人去录综艺。她也真够轴的,都失败过一次了还要再来一次,白白耽误所有人时间。”
“也没有,”叶星河拍拍她的肩,眼底画上抹微不可察的笑:“其实现在往回看的话,我还是挺喜欢那段日子的。而且录综艺哪里是我一个人了,不是还有你嘛。”
池在水只觉一股电流从肩头朝大脑涌来,震得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她依旧不满地开口:“全靠我打白工是吧,她俩能不能来给我磕一个。”
话出口才意识到这么久了也没看见苏蔓文的影子,又问道:“苏蔓文人呢,她不用打卡上班吗?”
叶星河想了想说:“去机场了吧,苏苒今天回来。”
几个字像有实体一般敲在池在水头上,她两手在胸前交叉,不由自主地盘弄起腕上手环来,朱砂珠子被她拨动着左右乱转。
她清楚地知道苏苒回来意味着下周一晚上她可以悠闲地干点别的什么事,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落寞在眼里打着转儿,池在水却笑着开口:“那挺好,下周我可以早睡了。”
叶星河闻言却疑惑问道:“你不和我一起了吗?”
池在水一下子转过头,可语气低落起来:“领工资的助理都回来了,我还去干嘛。”
“你不想和我一起吗?”叶星河边说边稍微朝池在水那边靠了靠。
池在水只觉一股琥珀木质香笼着她,早生的蝉在窗外叫起来了,她心里的蝉也叫开了。
“当然想!”三个字一下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被这直白的话吓了一跳,尴尬笑笑又解释:“现场吃瓜嘛,当然想去。”
叶星河挑起眼睛看了看她,勾起嘴角坦然道:“想吃我的什么瓜直接问好了,我都告诉你。”
池在水一塞,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手插在口袋里把耳机拆出来又装回去,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才匆忙清清嗓子转移话题。
她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赶来这的目的,从尹子若经纪人想降低定金比例,到回看视频发现的她的焦虑神情,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推断全吐出来了。
叶星河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明,思虑良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她和润耀联系过又放弃了?”
“应该是,毕竟她之前那么有自信。”两人终于到了休息室,池在水拉开椅子就坐下去,还不忘猛地点头。
叶星河却站着沉默不语,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
池在水见状料想她是联想到自己了,两个活生生的人的境遇却能被一个公司肆意左右,难免会有些兔死狐悲。她罕见地生发出些懊恼来,右手又来回转动着朱砂手环。
珠子转动的微小声音此刻也被放大,“骨碌”,“骨碌”着,像是古代滚动的木质车轮,一下又一下地朝前走着。
她终于组织好语言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怕之前的错误推测让你压力太大。现在她也没什么背景了,至少咱们可以稍微放松些。”
说完又觉得不妥,接着补充:“也不是完全放松,只是可以没那么紧张,少一些压力?”
她一面说着一面紧盯着叶星河,像是怕错过她哪一个微小的表情。叶星河这才开口,却是问道:
“紧张些不是更好吗?”
“当然不好。”
池在水一下子斩钉截铁起来了,目光炯炯,人都精神了几分。
说完或许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于强硬,又忙不迭地解释:“她都成弃子了,哪里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值得我们浪费精力。有那精力做些什么不好。”
叶星河闻言一怔,勾起嘴角勉强笑笑,接着垂下眼睑,依旧沉默着。身周笼上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影影绰绰间似乎长出些暗沉的实景。
池在水见自己的解释毫无作用,眼底蓦然就写满了不知所措。手又不自觉地扣在手腕上捻起珠子,四周又安静下来了。
她着实不喜欢这份寂静,没说两句话就安静,搞的好像她俩话不投机似的。虽然两人之间的阅历的确差着许多,她到现在也不敢说能看透她。
想到这儿她却释然了,耸耸肩直接敞开心扉,叹了口气,两手一摊开口: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我研究不明白你,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是或许你可以别想那么多,其实有些事儿完成就行了,不用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