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想。
她要走另一个极端。
因此需要付出加倍、加倍的努力。
只有将一切做到极致,才能实现。
黎绯抬起眼睑,注视着落地镜中的自己。
少女苍白的脸庞浸透着剧烈运动量过后的汗水,眼神却是十足的坚毅。
“怎么是你?!”
钟亦烟的好心情一直维系到她见到窗边的男人,转过头来时。
“钟小姐,你好。”
段寒微微皱眉,但仍然保持了良好的修养以及专业的态度。
女孩由于愤怒和震惊突然爆发的惊叫,吸引来了周围其他客人的注意力。
服务生过来,轻声询问这位小姐是否有什么需要,实则提醒对方注意谈话音量,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客人。
钟亦烟勉强隐忍下来,落座。
“尹先生呢?”
钟亦烟问,她心里还报了一丝希望,尹勋只是公务繁忙姗姗来迟。
然而下一刻段寒便直截了当地打破了她的希望。
从一开始,给她发短信邀请她前来商谈的,便是作为助理的段寒。
那个手机号在钟亦烟通讯录里的备注是尹勋的助理,即使有着救命之恩的前提,她也没有能够从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手里拿到他的私人号码。
那天在医院里,钟亦烟纠缠不休,企图挟恩以报,然而除了最初见到沉睡的男人之外,钟亦烟没有能够再见到他第二面。
尹勋醒来后,不知为何竟像是对于她这个救命恩人心存疑虑猜忌,后续的处理交接工作,更是全权交给了助理。
收到那条见面短信,已经让钟亦烟大喜过望,而且助理代为邀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来的路上钟亦烟有多少希望与雀跃,如今就有多少失望和失落。
钟亦烟不想在除了尹勋之外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明确了尹勋不会现身的事实之后,女孩拎起包便要走,却被段寒叫住。
之前的几次交接已经让段寒足够领略到了这位大小姐的麻烦之处。
事实上,如果可以,段寒再也不想同钟亦烟会面。
两天前,尹薇联系了尹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黎绯不曾将钟亦烟提出的赌约放在心上,但那天钟亦烟对于海德格尔流露出的势在必得,还是让尹薇有些顾虑,不知道钟亦烟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尹薇不想阿黎费心处理这些,因此联系了哥哥——本来,海德格尔也曾经是他的大提琴,不是吗?于是尹薇打算借着哥哥的名义帮黎绯解决一个潜在的小麻烦。
这种事情不需要尹勋亲自出面。
处理这件事的,是尹勋的助理段寒。
“听说钟小姐想要尹先生的大提琴,我来是代表尹先生处理这件事。”
段寒有条不紊地冷静陈述。
“如果您现在离开的话,就表示……”
其实段寒是希望这位大小姐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的,然而这句话里不知道哪个关键词戳中了钟亦烟。
原本已经迈开步子的女孩突然转回。
“你说,谁的大提琴?”
【够了!】
系统几乎是祈求她停下近乎自虐的训练。
【你还不够熟悉这副身体,不清楚她的极限在哪里……】
然而少女仍然坚持。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现在我正在探索它的极限。】
她其实是通过近乎透支身体的方式,来了解身体的极限。
舞者身上难免有些旧伤,从前黎绯练舞也是不要命的,好几次重要的比赛都是打了封闭针带伤上台。
总是有人说黎绯的运气好,生而拥有的天赋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是努力所无法填足的鸿沟。她也承认,芭蕾的确是极为挑剔的残酷的艺术。
然而事实是,一直以来走到今天,她所仰仗的,并不是那些绚烂耀眼的天赋,而是最为朴素和直白的努力,是许许多多自称毫无天赋的人们,所看不上的努力。
作为旁观者的系统告诉黎绯,够了。
但是,够了吗?
——远远不够。
黎绯对自己说。
这是一场比赛。
但是她需要打败的,从来不是节目里的选手,而是命题人。
“够了!”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隐忍怒火到极致的钟亦烟,终于忍无可忍,耐心告罄。
“你不要再羞辱我了。”
段寒闻言蹙眉,看着大小姐无理取闹。
“我无意羞辱您。”
“是吗?”
钟亦烟冷冷一笑,侧过脸庞,看到玻璃映出自己精心的妆容,只觉得讽刺。
“看到你,坐在这里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对我的羞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不同于钟亦烟的失态,段寒从始至终保持着平静。
“我来也只是为了告知您,那把名为海德格尔的大提琴,对于尹先生来说是绝对不可以相让的重要家人,请您放弃那些注定没有结果、只会让人感到困扰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