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家园与家园(1 / 1)

就在将要离开森林,回到往村子的近道时,维尔说他要多留一会。艾恩不见得放心留下情绪不怎麽稳定的他,但在维尔游说几句後,也就自己先回去了。

姑且也是顺道,维尔要在森林里寻找某些东西。虽说这里应该会有很多,但在这不怎麽有生机的季节里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到。

他按委托他的人给他的线索以及过往的经验,仔细观察每颗树的根部一带。那是些拿yan光不是很有办法的东西,要是能藏身在大树底下倒也还好,但见了光就不行了,所以想找到健康而又数量充足的集团倒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不过,尽管找的东西不同了,对於将「观察,继而查找」这些动作当成基本功夫的猎人来说,倒也算不了甚麽难题。他很快就在一棵壮盛的大树下找到了理想的目标。

浅紫se的jg一路朝上方延伸,承托在上面的是一片有如用颜料调配出来的、冷yan而深遂的蓝。这是生长在这一带的开花植物,也就是维尔眼下需要的东西。

他马上就走近过去,在蹲下的同时取出腰际的小刀,小心地将它们逐一割了下来。这一堆的数量很够,取回去之後可以风乾保存,应该足以用好一阵子。不过这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维尔对草药方面的知识理解得不深,甚至不知道这可以拿来做甚麽用,只依稀记得它们的名字叫「镜灯花」,但典故就不清楚了。

这些东西真的没问题吗……每次来采集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没有相关的知识,维尔仍明白「越美yan的东西便越危险」这项大自然的定律,这些镜灯花不仅外观yan丽,甚至连触感都像新雪一样冰凉凉的,可疑得有点难以释怀。但维尔一直都没提出疑问,只因为他相关委托他的那个人不会犯这种错。

要不找个机会问问她好了。每次都仔细想也只是浪费时间,维尔觉得这就是当下的结论,并顺势站起身,而就在此时──

另一些物件映入了他的眼帘。

顿涅斯托村位於库克.拉昂共和国的北部,在名为「埃卡西亚联邦」的巨大民主国家的领土当中,可以说是相当偏远的地方。正因为是这种偏远成员国中的偏远地区,在整片大陆都忙於发展现代化工业、铁路可以横贯联邦和帝国的现况相b之下,这地方彷佛就是个被遗落在旧世纪的落後村庄。

也基於是这种扑素得可以将森林当成绿化带的小村,居民也多少要面对一些生活上的难题。b方说,村里唯一的教育设施就只有一所小学校,学生毕业後虽然能获得相当於初等学校毕业的学历,但之後无论是顺利升读高等学校还是入读工专,都得花每程一小时的路程往最近的城镇去上学。早上的时候,到镇上工作的大人会用卡车把孩子们一起载过去,但回程就得靠自己了,最年幼才刚满十一岁的学生们,每天都得费这些t力与时间来上下学。

然後,又由於这一带某项人所共知的「危机」,学生一般都会结伴返家,尽可能等多点人一起走。所以尽管小村居民不算很多,以群为单位的学生们总会在这段时间先後回到村里,让人产生这地方路上年轻人特别多的错觉。

某个年轻人也置身在这些队列当中。

脚上穿的并非皮鞋,而是注重功能x的厚实皮靴,背在身上的也由装书簿的包包换成了一般人带上街会引起恐慌的步枪……即使在这种年轻人很多的时段里,维尔仍是个可以被一眼就分辨出来的异类。

「我说,期中考你们打算怎麽办呀?」

忽然传来的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回头望去,三个身穿高等学校制服的男生刚好在旁边并排走过。他们应该是年级b较高的学生,年龄和维尔相去不远。虽然并没有特别在意,维尔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有甚麽怎麽办?校内考试就由他去吧,你们想好寒假要怎样过了吗?」

「说得倒轻松……明年我们就毕业了,到时候要是考不上好的大学,我们一辈子都离不开这条村啊!」

「这种事到时候再想吧,你们两个要是有这时间,倒不如去镇上找个nv伴,不然到了冬天还是自己一个就惨了。你们懂不懂,十六岁的jg灵节就只有这麽一次耶。」

三人几乎没注意到走在旁边的维尔,很是专注地谈论着属於他们的话题。也有这样的生活啊,维尔在心里想道,马上又意识这其实才是正常人眼里的「生活」。学业、ai情、还有自己的人生,一面想着这些目标,并为此筹备着几个月後的计划、一年後的计划……与主义或使命都毫无关系,只需为自己的将来考虑的生活……

我要是生在其他家庭,也会跟他们一样吧?维尔看着大陆上数以亿计的年轻人共同的生活方式,在心中淡淡的想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目光有些过於明显,走在最右方的男生忽视回过头,朝维尔抛来了视线。

「怎麽啦?」

伙伴们注意到他的异动,也先後回过头,让三人份的疑惑一同投注到身後的同辈男生身上。维尔避开了这些仿如来自新大陆的目光,默默别过了脸。而就在这挪动视野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其他值得留意的东西。

视野的左方,也就是村子北边的位置,有着村长一家的宅邸。

那是所楼高两层,屋舍由左右两侧向横延伸的石造式大宅。以此等式样的宅邸而言,这所房子算是建得相当收歛,连花园也只有门前的小小一片,但是,在这生活朴素、房屋也多数是单层木造平房的环境中,它的存在感就高得令人难以忽视。

而现在,这所华美大宅外面还停了台车,钢琴黑的车子就连窗户也用上了不漏光的暗茶se,呈长条型的车身则足以提供有如小包厢的座位空间,这是辆连首都的大人物们也不是每个都用得起的最高级豪华轿车。甚至还有穿西装的壮硕墨镜男人在专门看守它。

应该是客人,那个村长就算再有余裕,都不可能用得起这样的车。但维尔同时也想不出可以令这种等级的大人物到这里来的理由──不,如果是「那家伙」在首都钓了个达官贵人的公子哥儿的话……

反正不关我的事。他很快就觉得这话题不值深思,於是又和那几个学生一样继续踏上往家的归途。那个狭隘的世界可以为自己带来甚麽影响,这时候的维尔其实还一无所知。

和村长家b起来,亚兰特家的房子其实非常普通。无论是漆成白se的外墙,还是屋顶上的红se瓦片,看起来都和其他房屋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复式建筑之一。

维尔正在登上这得来不易的二楼。

面积b较细小的这一层只设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维尔的睡房。他回来後几乎没做其他事情,只将脱下来的外套挂一挂,步枪放回墙上的挂架,还不到一分钟便又离开了。他之後走到旁边的房间,敲了两下房门。

「门开着啊,维尔你进来吧。」

门後传来了这般澄澈的回音,在里面的明明是个已经见过无数次、连脑海都不时就会想起的人,维尔却还是莫名觉得紧张。严格不让自己犹疑的准猎人,现在推门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敞开的门引进了对流风,让卷好的窗帘也随着这阵风微微飘扬。少nv坐在靠窗边的床上,一边拨弄起要被风吹乱的前发,慢慢回过了头。

少nv的名字是雪l,雪l.贝尔法斯特。

湖水绿的眼睛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温暖的视线令人联想到冬日的晴空,小巧高挺的鼻梁和外形含蓄的嘴唇也很适当地衬托着这知x而和善的形象。浅粉se的长发一路延伸至腰际,为se泽本来略嫌深沉的茶se连衣裙带来了恰到好处的调剂。虽然显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因缺少接触yan光而显得略为苍白,当下坐在床上回头的姿势也有点像个病人,但维尔b谁都清楚她其实健康得很──而且今天也还是一样迷人。

维尔始终还是稍显紧张,看起来变得有点呆滞,他为了掩饰这不自然的神态而回头带上门,然後才转过来问了一句:

「你怎麽就知道是我呢?」

「才刚进门不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件就来敲门的人,我就想那一定是你呢。还是说……」雪l合起了摊在腿上的书本,故作神秘地眯眼抬起头,朝维尔抛出了略有深意的眼神:「你……希望我会以为是其他人呢?」

那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维尔马上就在心里回答,而这答案大概也写上了脸上。雪l那微妙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很久,柔和的光芒转瞬又重新进驻到她的眼睛,缓缓呼出的鼻息就似是为义弟弟的反应而感到安心。

「无论如何……欢迎你回来,维尔。」

本来仍一愣一愣的维尔,亦因此展露了放松的笑容,并且回道:「……我回来了。」

雪l为维尔准备了迟来的午餐。

那是以j汤煮的素面作为主食,另外配以jr0u蛋沙律而成,简单而营养均衡的餐点。库克.拉昂共和国是个农业国家,特别盛产小麦和jr0u,所以这些餐点也算是每户人都会弄的家常菜。

两人边吃边聊,从报纸的新闻开始,天南地北的谈上了好一阵。维尔也说到了他回程时在村长家那里看到台很抢眼的车。

「那麽,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於是雪l顺势问起了这个问题。「嗯……还算好吧。」维尔已经习惯不对t制外的人透露太多,因而只给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过程中有点小过节就是了──这些细节他就不打算说出口了。维尔总是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所以当他听见对面传来「似乎不太好呢」的回音,突如其来的心虚感受令他险些被面汤呛到。然而,他的惊讶其实还来得早了些。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太热心以致自己偏离队伍,捱骂了又无法老实道歉,最後几乎和别人起冲突呢?」

「我服了……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老师应该没来过吧?」

「因为你就是这方面最靠不住呢。明明在家的时候是个这麽温柔的弟弟,在其他人面前却总是在闹情绪。」

「我……」

才不是在闹情绪──维尔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反驳,毕竟对方说的恐怕也是事实。这翻不知是褒是贬的描述一时间也不如回应,令无话可答的维尔下意识拨弄起了额上的浏海。

但他马上又觉得甚麽都不说不太好,当他一边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有些回应,并下好决心回过头的时候,他留意到雪l微微瞪大了眼睛。

「……维尔,左手伸出来。」语调忽然变得严肃,维尔连因由都来不及问,身t就动了起来,将支在桌上的左手手心朝上的递了出去,肤se浅得多的手马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伤……」

「皮外伤而已,别管它。」

应该就是刚才握住枪管的时候造成的,维尔的左手指和掌心都烫出了长横的红痕。明白到对方在意的原来是这件事,他反而松了口气,进而给出惯常会说的回答。雪l的反应也跟往常一样,突然闷声不响离开座位,提着药箱回来。

她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到维尔旁边,朝他的手上抹起了烫火膏。至於为甚麽是别人替他抹,是因为他有一次答应会料理伤口,最後却不了了之,在这之後雪l也就每次都主动就地正法了。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维尔果然还是有其他地方靠不住。明明都因为勉强过头而把自己弄伤了,竟然还想说别管它……你已经不是小孩子罗。」

这段有点不快的咕哝简直如同出自某个aic心的母亲,维尔虽然觉得这听起来满亲切的,由此产生的化学作用却又令他不想欣然接受,於是他皱起了眉。

「轮不到我说要不要勉强,因为──」

「我知道,因为使命在身,所以你有责任这麽做吧?但是也不要一gu脑去冲锋,把自己累坏了……毕竟你面对的是这麽危险的工作,要是身t在要紧的关头出毛病,你打算怎麽办呢?」

教条式的宏伟套话对义姐姐完全无效,维尔甚至捱了一记意料之外的反动。唯有刚才,雪l的话中带着某种哀伤的调子,短暂地抬头望来的眼睛里满縕着忧愁。这眼神有如欣说着她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事物,理解到这一点的维尔,突然觉得被堵任了嘴。

每当谈到猎人的工作,雪l就会显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也是维尔不愿在她面前谈公事的另一个原因。这也是为了你──他没有勇敢到可以将这句话说出口,不善词令的他也想不到其他调剂的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每次也就会这样变得很怪。正当维尔不忍再看着对方那y霾未散的苦涩笑容,而将视线稍为往下移之际,心脏忽然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维尔受过让自己别胡乱放声的训练,不然早就惊呼出口了。雪l将上半身向前倾、双手伸出来替他料理伤口的姿势,让她的x前一下子变得毫无防备,那一带的肌肤就这样从略为宽松的衣领间漏了出来。维尔能隐约看见粉白se的花边,与及那双健康成熟的隆起物之间的那道缝g0u……

也太大意了……他下意识打算别过脸,直到他看到了「那东西」。

银白se的光芒,在这环境下虽然只是弱小的微光,独一无二的光点却依旧非常的好辨认。无论是棉线还是挂在上面的小石子,平时都会因为被衣服盖住而不易察觉,维尔现在却清楚目睹了它们的存在。

雪l仍把它带在身上。发现到这件事,维尔一方面觉得安心,同时也相信自己在离开森林前做了件对的事。使命以外,其他值得挂心的事──他想起老师刚才说过的话,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雪l……手伸出来。」

当过程总算结束,雪l正要收拾好药箱的时候,维尔说了和她刚才说的很相似的话。雪l有点疑惑地歪歪头,但最後还是将右手伸向了他。

维尔从右侧k袋掏出某样东西,维持握拳的手势将手搭到了雪l的手上,然後放开。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也回以了这般惊叹的声音,眉间一振并且开口展露笑容,好像一下子由可靠的姐姐变成了雀跃的小nv孩,连带言词都变得高亢起来:「月光石……!好怀念啊!」

眼见他的反应,维尔也浅浅地笑了起来,一同望向她手中的那样物品。虽然b雪l身上那加工过的要粗野不少,r白se的石块依然带着一种独有的魅力。这种名为「月光石」的石块虽然有个独特的名字,看起来也相当美观,但因为在这一带随便都能找到,谈不上有甚麽价值,一般人都不太会管它。

「我偶然看到些形状很好的,所以就挑一块带回来了……如果你喜欢就好。」

维尔算是说明了缘由,但雪l似乎完全没听进去。接下来,她展示了这种石子之所以会被如此命名的理由──她弯起左手的五指,让形状变左有点像小圆筒的左手按上右掌心,阻隔了手心上的大部份光亮。小小的黑暗漫延了开来,然而银白se的光芒马上就照亮了漆黑的环境,纯净而明亮的光芒既像是夜里的灯火,更有如高洁的月se。

就连维尔都能窥见那片光,雪l当下b平常要jg神得多的反应,让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到都没所谓了。

「谢谢你……我当然很喜欢啊,这会令人想到以前的你呢。」

对方却突然如是回答。「是啊……」所以他也坦率回应自己当下想到的话。以前的维尔基姆──那个讨厌顶透的、半吊子的自己,却倒是会有做这种事的心力。使命以外的事──觉得这个说法再次冒进脑海,并为此微微打起冷颤之後,维尔说了接下来的话。

「雪l……我……接下来哪里都不用去了。」

其实是有非yx规定的巡逻要跑,但他如是说。

「真的吗?那我们找些甚麽一起做吧,要不趁现在休息下也颇好,你最近看起来有些累啊。」

并不知情的雪l自然单纯觉得这是好事。偶然这样也颇好。当维尔萌生出这逃课学生似的心态,正要朝雪l点点头的时候,开门声宛若要责斥他似地正好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首先看到的是沾满泥的工作靴。走进来的人身穿墨绿se的长k,与及中灰se的衬衣和口袋很多的卡奇se背心,一身实用却又有点扑素过头的装扮。即使已届中年,锻练过的jg壮t格却未见半点衰老,将步枪配带得b任何人都称身,虽然没有理撤底的胡子和因为略长而绑成了一束的深茶se头发留下了些许粗犷的观感,和维尔同se的眼睛始终带着像鹰一样锐利而jg悍的眼神。肯格.亚兰特当刻也依旧带着这种令人却步却又放心信赖的气质,毫不辜负当代「护手」与村中首席猎人的双重名号。感觉到皮肤因紧张而蹦紧,维尔随即便从椅上站了起来。

至於带上门的肯格,目光先後看了维尔的脸,与及因为抹了药膏而有点异样的手一眼,然後抛下一句:「最少没被人揍。」

「下午的巡逻先放一边,我有要事和你说,吃饱之後就过来。」

维尔还没来得及理解他上一句话的意思,就再因为这记突袭而觉得背上一凉。尽管当时人应该并无此意,他却揭穿了儿子因为内心软弱而撒下的谎……

「是……」

如是回答的维尔,一时间就像成了鞠躬哈腰之辈,有气无力的反应容不下任何主张。猎人头领并未对他这番姿态多作评论,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维尔也不清楚是为了甚麽,但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维尔……?」

雪l却叫住了他,表情似是对他的突然离开表示疑惑。父亲并没打算真等你吃饱过来,姑勿论被这样一吓之後还有没有食慾,在这事实面前他也没有其他选择。所以他朝雪l回以微笑後,也就转身离开了。

反正你都被揭穿了。维尔用这句带几分自嘲的心声催促自己离去,不然他可能还会在这赖一会。他x1了口气来调整情绪,朝一下子好像变得既深又远的走廊走去。他知道,至刚才为止那些过於感x的思考,接下来还是越少越好。

因为猎人的工作即将又要来了。

工作的si脑筋。但是你现在合格了,所以我觉得让你试试也无妨。无论如何,决定权在你手。」

除非你认为自己未够资格。忽然静下来的空气中漂着这般的余韵。肯格现在说的「考验」,并非一般用来检视训练成果的阶段x评核,而是直接评估维尔是否有资格正式成为「护手」一族猎人的「毕业考试」。虽然没有明言,但两人都清楚明白这件事的意义。

那麽,要冒着失败後就要接受一轮艰苦特训的风险来做这件事,还是就此放手不g?维尔原本觉得这也许会很麻烦而不敢随便回应,但当消化过事情的x质之後,马上就抬头给出了他的答覆。

答案太简单了。

「请告诉我详情。」

将这当成自己的回答,维尔笔直地望向了肯格。然後,验证过他的眼神後,肯格也给出了同样简单的回应:

「杀掉纯种。」

维尔一时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甚麽,微微瞪大的眼睛也就这样瞪着。坐在对面的肯格连眉毛都不动分毫,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这……」

是怎麽回事?没能说出口的话化成拉长的语尾,混进了四周的空气当中。肯格回应的声音则依旧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就是字面的意思,靠自己去除掉纯种,那你就合格了。」

「不,我是想问……那竟然就在附近吗?」

「我早阵子就注意到了,不会有错。」

这可让维尔一时语塞,难以相信这番话是出自这从不开玩笑的严肃父亲。「……那不是很不妙吗?」他只能语带动摇地回以这句话。

若然坐在对面的不是肯格,维尔会认定他是个甚麽都不懂的外行,否则不会把话说得这麽轻松。说到纯种,顾名思义,他们不是因为袭击或其他原因受染而来的倒楣鬼,而是生来如此、「纯粹的」x1血鬼──t能要强上几段,也难以杀si,要是和他们一b,今天除掉的家伙也许就和野狗没两样。倘若有意,他们要毁掉一条村恐怕也并非难事……

「他们b普通的聪明得多,不到有十足把握都不会随便行动,所以我还b较放心。」

真的是这样吗?内心理x的部份立刻就毫不含糊地提出了疑问,令维尔略为皱起了眉。要不是对方接下来的那些话,他就要开始怀疑今天的父亲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但是,把这问题放太久也不是好主意。我只给你两星期,时候一到,我就会去处理。」

「总之先让我试试……是吗?」

维尔为了确认自己想到了甚麽而不经意说漏了嘴,同时意识到这是句相当多余的话。他本以为父亲会置之不理,但当他看到对方的神情时,马上就呆住了。

威严的眼神从微微睁大的瞳孔中直接投了过来,如果说肯格平常只是神态有些绷紧,实际上并无他意的话,这种近乎瞪视的目光就是直正带有侵略意味的猎人之眼,好像你不给他满意的回答,他就不会放你走。维尔忽然全身僵y,毫无预警的场面令他连呼x1都忘了。

「如果你只是想试的话。」

和肯格的神态b起来,维尔本觉得这倒是意外地温柔的话,但是父亲随即补充的:「我不光指打倒敌人,还有你欠自己的回答。」却令他突然心跳加速,太yanx开始溅起奇妙的脉动。

「所有你觉得悔恨、怀疑、很想查清楚真相的事。」

脉动越来越明显,他知道父亲将要说甚麽,而且知道这将是决定x的一席话。内心理x的部份没有容许他起身离开或捂起耳朵,所以他只能听下去:

「在甚麽地方跌倒,就在甚麽地方站起身。如果只是要看家连狗都做得到,你要是跨不过这道墙,那就一辈子都只能在原地远吠。」

夜幕低垂,明月高挂在走廊窗户的小方框里头,看起来有如画布上的留影。维尔看着这幕光景,不自觉驻足到窗台旁边,半弯身将手支在边框上朝外凝望。他本应回房间继续为明天做准备,或是尽早休息,但他此刻只是待在这里,望向外头b在房里时看得更清楚的月光。

明明已经十月了,天边上那颗巨大的光点却依旧混圆得吓人。明亮皎洁的圆月上洒下的光芒照耀着整片大地,淡淡的银白se光芒一路延伸到地平线的彼端,向人们展示着唯有这「甚麽都没有」的乡郊,才能拥有的自然礼赞。

如果x1血鬼眼中的月亮真是红se的,那他们此时目睹的风景不单不动人,还会是片弥漫着赤红之光的异象吧。那还有够恐怖,维尔起初如是想,马上又觉得这想法真是愚蠢。他们本身就是恐怖的怪物,说不定还很享受那诡异的风景呢。

然後,自己将要去对付他们之中最为强劲的家伙。这是个好机会,维尔清楚明白这考验可以为自己带来甚麽:家族认可的正式猎人──要是有这资格,自己就是独当一面的猎人,可以守护一切,让身边的人不会再被夺走任何事物。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这是他的人生目标,更是生而有之的使命,所以四年前的时候,他才会把以往那个懦弱怕事的自己一脚踹开。

但是,我做得到吗──每当想起这个疑问,亢奋的情绪就会冷掉一半。他是输在这种家伙手上的,那天晚天瞥见的红光至今仍然沥沥在目,有一段时间甚至还会做起恶梦。就算他现在已经接受过完整训练了,没有实际交手过,也没人知道结果会如何。「在甚麽地方跌倒,就在甚麽地方站起身」,父亲会将这当作最後的考验,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反过来说,要是自己没能站起来的话──

这是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搏役,以父亲给儿子的考验来说未免太过火。四年以来,维尔察觉到自己对si亡的恐惧似乎b其他人来得迟钝,他有几次和si神离得很近,事後却没有甚麽特别的感触,会被人说是急於求si也无可厚非。b起转瞬间的灾厄,他更害怕的是由遗憾引起的愤恨与後悔,这种将时刻相伴在旁的、长久的苦……

要是雪l知道自己有这想法,她一定会气翻天。把玩起算不上玩笑的感想,朝夜空微微显露苦笑,维尔转过身,让视线重新朝向自室旁边的那道房门。要是我当上了猎人,就能有理由来说服她了吧……

「……我想带你走出这所房子。」

无法在本人面前坦言的话语,化为低声的呢喃在走廊中回响。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听到,维尔还是自欺欺人的说出口了。对於将要迎战的事态,他从来都没有其他回答。

在这异动前夕的夜晚,背对着澄澈的明月,面向那近在眼前,却又无b遥远的距离,亚兰特家的嫡子深深的握紧了拳头。

「真是的──你们在做甚麽啊?」

夏季的午後,一把陌生的声音传到了耳边,让手抱着一堆教科书的维尔不经意停步回过了头。

即使时值暑假,村校也依旧会如常开放c场,对於因某个理由而不能随便到村外玩耍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没有b这更好的消闲地点了。即使如此,要自我中心的小鬼们共享有限的场地,大小冲突还是无可避免,当看到两群年纪稍大的孩子们彼此对峙的场面,维尔就知道大概是这回事了。

从未听过的话声却令这司空见惯的场面变得新鲜起来,遥遥望去,视觉最先留意到的是粉se的飘逸长发,不曾见过的nv孩正不缓不急的走进两帮人中间。虽说是「nv孩」,她的年纪应该仍b维尔大一些。

nv孩只有来的时候喊得特别大声,所以维尔接下来就听不到她说了甚麽了。只见年龄和t格都大上一圈、正对不知从何而来的nv孩面带藐视的童党领袖们,随即便因她的话而时而张口结舌、时而面露惧se,毕慕毕敬地低下头的反应就像是心愿诚服的部下。nv孩最後微笑说了甚麽,他们便点点头,带同一伙人回到自己原先的空间去了。

「这做法还真管用呀!我也将它记下来好了。」

维尔的班主任、还未脱离菜鸟教员之列的艾恩说了这和他的身份不是很搭的话。不过,就连年仅四岁的维尔都能知道,这不光是手法的问题,那个nv孩有着某种奇妙的气场,所以才能令本来不可能理她的人按她的说话做。看着两手叉腰站在c场中央的nv孩,维尔感觉到她应该多少带着一种「就该这样」的自信。

「我们也走吧,──这「特别学期」里等着我们做的事可多着呢。」

维尔点点头,同样手抱一埋教材的艾恩便开始迈起脚步。之所以要在这理所当然是假期的日子上学,是因为相对其他孩子而言,维尔能待在学校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他偷偷瞥向站在c场上的那个人,并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遥遥回望自己,展露笑容朝这边挥起了手,湖水绿的眼睛在暖yan下折s出光彩照人的光芒。没料到nv孩会有这反应的维尔却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脸追上艾恩的脚步,好让自己躲进他的影子当中。

之後一段时间,维尔听过好些有关她的传闻。

据说,她四出去调解争执,原本水火不容的年长男生们,现在都会给她面子互相忍让。

据说,年纪相近的孩子们都会叫她「姐姐」。

据说,她在单杠上做了好几个大回旋,若无其事地打出空翻着地,把来看孩子玩的主妇吓惨了。

……诸如此类,随便一个都像是吹嘘出来的内容。不过,对维尔来说,这都只是盲人0象,这nv孩终究是个陌生又神秘的人物。直到……

「维尔基姆?维──尔──基──姆,我没说错吧?」

「嗯……」

维尔姑且点点头,眼睛却始终没望向面前这个b他年长的nv孩。

nv孩的名字是雪l,雪l.贝尔法斯特,是最近搬来的那个医师家庭的独生nv。其他小孩好像都认识她了,唯独自己最近都为了「特别学期」而蹲在教室,和她没甚麽机会交集。

所以,直到被她逮到,维尔才知道她是个如传言一样热情的人。

「好厉害啊!你有个了不起的名字呢。」

亚兰特家的男儿都会获冠以英雄或伟人的名字,b如维尔父亲的名称,便是源於其中一位主导结束联邦内战的知名将军。然而当时的他对此毫无概念,并不明白nv孩为何会有这近乎夸张的惊喜神情。

「……了不起?」

维尔於是只能这样问了回去,粉发nv孩则是用力点头。明明是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她却好像很开心。

「维尔基姆,可是那个飞离大地,开辟出天空的jg灵啊!」

「jg灵是……大家常说的那些jg灵吗?」

「对,就是他们!让大家有jg灵节大餐可吃的、世界的守护者们!故事书里写了很多他们的事吧?」

「我不清楚……家里也没甚麽故事书。」

「这怎麽行……不读故事书的人是成不了好男人的啊!至於那个故事……喔!我记得家里就有一本,我去把它拿来,在这里等我!」

nv孩说完,当真就这样一溜烟的奔回了家。奇怪的人。维尔如是评价这个活力充沛的小姐姐,但还是照她的话做,在长椅上等她回来。

过了一会,总算回来的人x前抱了一份薄薄的jg装本。她刻意藏起不让维尔看到故事的标题,一pgu坐到椅上,并清清喉咙。

「《天空的守护者》,第一幕。」

nv孩调整起声线,很有气氛地说了这句开场白,然後侧过身朝向维尔,同时翻开的书则放平在大腿上。和刚才谈话时完全不同,她此刻那轻重分明之余又甜而不腻的嗓音,令维尔很是吃惊,觉得她应该也很会唱歌,而他的直觉是对的。

nv孩以jg湛的旁述,辅以恰到好处的肢t动作,出se地演绎起「维尔基姆」的故事。起初还有些戒心的维尔马上就投入到由她创造的世界里头,当「维尔」陷入险境之际,他心里也会泛起恶寒,急着追问接下来的发展;一行人在在ga0cha0的攻防战中占得上风,他也会跟着轻轻拍手欢笑。「领袖的决定,与及人们的祷告,他到底要信守对哪一方的诚诺呢?」──当nv孩如是自行发挥,卖起原本没有的关子时,维尔真的为书中人的命运而忐忑不安:「……他会去把天空还给人类吧?」

想当然,「jg灵节」这个节庆日本身就是这问题的答案。不为困难所惑,始终为应当守护之物张开羽翼的勇士──故事的末页上写有这样的句子。这描述虽然也能套用在其他jg灵身上,但普遍人都认为,「维尔基姆」是其中最符合这句话的角se──nv孩自己作了这样的补充。

「那……我想……知道其他人的故事。」

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维尔向父母以外的陌生人提了要求。他故然想知道後续,但更重要的是,他忘不了今天的t验,甚至想h昏不要到来。高亢的情绪,与不知对方会不会答应的不安感混作了一团,维尔畏畏缩缩的偷望nv孩的反应,然後呆住了。

「那就明天下午在学校c场等吧,记得小维在这之前都得待在学校?」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那略有深意的笑脸好像说了这些。维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回应哪件事,但他点了点头,连那个不明所以的昵称都无暇去管。

「到时候,也把大家叫来吧,毕竟这些故事听多少次都不会腻呢。童画故事的暑期班要开始罗!」

之後,两人聊了好些事情,包括nv孩的家为何会建在村子稍外围的地方、医师家庭的生活会有甚麽特别的、x1血鬼的危害到底是怎麽回事之类,直到维尔在h昏时被雪l送回家为止。

维尔把今天听到的故事告诉母亲,她於是笑了笑。年幼的维尔没有看出她眼中那既自豪又有点失落的感触:「这名字是你爸爸取的啊。」

附节一完